Annie's Place

原作：前叛逆男子──新社員（音樂劇）

配對：三澤→三吾

分級：PG13

Tag：主要角色死亡、輕微男性性行為描寫

我和他就這樣安靜地停止了這次的回合
此後就要再等下一次流星雨帶他啟程
 

跟在顧培三身後，何意澤看著對方走過一間間小辦公室，最後停在掛有董事長辦公室的厚重木門前。顧培三伸出修長的手指在門上敲了兩下。「進來。」都衍吾的聲音悶悶的。

「老闆，今天……」「不要叫我老闆！」顧培三一進門，剛開口就被都衍吾粗暴地打斷，但是都衍吾隨後就有些畏懼地抬起頭，放軟語氣：「三三，我們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何意澤繞到前面看了看顧培三的表情，還是一如往常板著臉不發一語，何意澤嘆了氣，手腳並用爬上顧培三的背上，像一隻無尾熊一樣，在顧培三耳邊喊：「死騷包！別再彆扭啦！」

顧培三低下眼垂，「是，老吾。」他說。

趴在顧培三背上，何意澤看著都衍吾失落的表情，嘆了很大一口氣。

這兩個人已經吵吵鬧鬧了三年，然而最後絕大部分都是都衍吾先低頭伏軟。最一開始時，都衍吾幾乎是在聽到何意澤去世沒多久就離了婚，專心一志陪在表面上沒什麼異狀的顧培三身邊，直到大約半年才告白。那時候何意澤才剛接受自己已經去世的事實，很看不順眼都衍吾這種眼巴巴吃回頭草的行為。

如果不是顧培三有提過，何意澤壓根不相信這對主僕竟然交往過。

都家父親對此並非一無所知，他只要求都衍吾必須在外人面前維持表面的正常。就算與妻子貌合神離，但是該結婚就是得結婚，就算兩人在外面各有對象也無所謂。

然而顧培三無法忍受這種事，兩個人大吵好幾架，分分合合、藕斷絲連了一段時間，最後仍然是痛苦地分手了。

何意澤和顧培三一直都保持著一起喝酒、抱怨、聊天的習慣，大概就是酒肉朋友但又有一份情意在的那種交情。只不過何意澤沒有想到顧培三就只有這種程度的朋友，而且還很悲慘的只有何意澤一個。於是那天何意澤一下台就接到兩人常去酒吧用顧培三手機打來的電話，他費盡所有力氣才把醉到一蹋糊塗又大哭特哭的顧培三扛回自己家，事後顧培三從來沒有解釋發生了什麼事，何意澤也從來沒有打算問過。

他承認自己其實一直有點小心思在顧培三身上，於是他開始半認真半戲謔地追求顧培三，花了兩年的時間讓顧培三不再那麼消沉，看著對方調整心情然後重新步入軌道。而在何意澤的樂團面臨危機時，顧培三也出手幫了他們一把。那天晚上他藉著酒意問了一句：「顧大管家你要什麼做為報酬？我沒有錢也沒有車，更沒有房子。那我以身相許可好？」

何意澤永遠記得，那時顧培三笑了，然後回他一句：「好。」

何意澤一直很能理解顧培三心底某個地方還是留了一塊地方給都衍吾，但他不在乎這樣的小細節。他覺得自己能夠唱歌、喝酒、抽菸，有個對象能付出愛情，而那個人也同樣愛著自己，他就已經能夠滿足的每日都在顧培三懷裡酣睡，平穩而幸福。

隱隱約約感覺到顧培三眼底也開始容下越來越多的自己之後，兩人幸福的時間越來越多，他們也以為就能這樣一輩子這麼下去。

直到那場意外在何意澤的人生點下句點為止。

而顧培三的人生被畫下了長長的破折號，觸目驚心地指向一片空白的未來。

中間的事情就略過不提，但何意澤在剛開始顧培三接受都衍吾的回頭時，著實打從心底震驚了一把。然而隨著時間過去，何意澤卻開始氣顧培三，然後可憐都衍吾。

以前被追著、捧著、讓著的少爺，現在卻把自己放在顧培三腳底任憑踐踏。何意澤不只一次看見都衍吾對著自己的照片流眼淚，用很輕的嗚咽聲問自己應該怎麼辦。

你傻啦！我早就死了。何意澤不只一次嘆氣著敲了都衍吾的頭，只是對方永遠不會感覺到，也聽不見了。

都衍吾看著顧培三疏離的表情，有點挫敗地抓了抓頭髮。最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樣，提高了聲調：「三三，我們今天晚上回原東寺高中吧！」

顧培三抬了眼，不明所以但是點頭答應了。

「好久沒有回來了！」都衍吾拉著顧培三爬上原東寺高中的天台，「今天聽說有流星雨，我已經找人把學校的燈都全部關掉了。」

顧培三拿著手機手電筒在後面照著路，對喋喋不休的都衍吾沒有太多反應，不鹹不淡回了一句：「是嗎。」

何意澤蹲在旁邊看著兩個人在天台上席地而坐，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常常在屋頂抽菸，而不抽菸的顧培三也會站在自己身旁，跟他一起看著整片日落或是夜景。

現在回顧起來，那段時間的煩悶與糾結其實不過是些年少不更事所自以為的世界毀滅前兆，包括那時候與裴世廣的爭吵、顧培三對都衍吾說不出口的情意等等。

然而那些情感卻又是那麼簡單而真摯，遠沒有他們現在長大後的百轉千折，更沒有那些令人恨得牙癢癢的固執。

「欸，三三，」都衍吾打斷了何意澤的思考，「你還記得有一次你去執事訓練，剛好又有英仙座流星雨的那天嗎？」

顧培三的呼吸短短停滯了一下，接著就神色如常的點頭，沒有回話。倆人肩並肩坐著，顧培三卻連一個視線都不願意落在都衍吾身上。

都衍吾已經習慣顧培三在自己面前的少話，自顧自講下去：「那一次，雖然我不記得，但是後來小安給我看了一張照片……」聲音越來越小。

何意澤有點好奇地湊到都衍吾旁邊，想聽聽這對悶騷主僕到底有怎樣的八卦。「……所以隔年我裝醉又裝發燒，我才知道你一直都喜歡我。」可惜都衍吾嘟嚷得太小聲，何意澤只聽到了後半段。不過從對話也可以推測顧培三不是偷親都衍吾就是偷偷把都衍吾辦了吧？

何意澤一個人笑了起來，他還記得那時候的顧培三有多悶騷和純情，死憋著自己心意不講，可惜那時候何意澤全心撲在裴世廣身上，不然那時候的顧培三不曉得鬧起來會有多好玩。

「那又怎樣，你知道我現在已經沒有像那個時候一樣，永遠都以你為中心了。」顧培三的聲音成功停下何意澤的笑聲，他看向顧培三的的眼睛，只看見顧培三眼中壓抑著的傷痛，眼眶卻是乾燥的。

何意澤伸手想撫摸顧培三的臉，卻被搶先一步。

都衍吾的手掌包住了顧培三的臉頰，堅定地將顧培三轉向自己，「顧培三，我喜歡你。」他說，聲音帶著顫抖。「當年的事情對不起，但是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就算不給我機會，你也放過你自己吧，阿澤他已經去世三年了。」

何意澤愣愣地看著都衍吾。突然之間，他想起來，在自己葬禮那天，都衍吾也來到了告別式。他一臉肅穆地參與了整場的儀式、陪著顧培三站在火葬場外四個小時、看著顧培三撿起自己的骨頭放入骨灰罈、最後一起將骨灰罈送入靈骨塔裡。雖然全程都在偷偷抹淚，唯獨在顧培三面前沒有掉過一滴淚，甚至有好好盯著顧培三，逼對方在空檔間吃點東西和喝水。

這三年的都衍吾，一直都有好好照顧著顧培三，就像當年顧培三還願意全心照顧都衍吾時，曾經為他做過的所有事情一樣。

何意澤看著都衍吾吻上顧培三，然後顧培三反身將都衍吾壓在身下。

沒有偷窺別人做愛的嗜好，何意澤走到欄杆邊，抬頭望向天上一片閃亮的星空，試著不要讓自己流下眼淚。

他並不那麼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流淚，但他知道自己有很多話想說、很多願望希望能夠被實現。

然後他看見了第一顆流星劃過天際。

何意澤突然非常想念自己的吉他，想念高中時期曾經唱過的所有歌，想念唱給顧培三聽過的那些歌，想念那些他還活著時所度過的時光。

閉上眼，假裝自己懷裡抱著一隻吉他，刷下第一個和絃。

他確信自己聽見了吉他弦錚亮的震動，那道震動傳達到琴裡的空間，木頭轉化了那道振幅，將溫柔的聲音散播到空氣中，構成了第一個美麗的和絃。

何意澤想起高中時流傳在青春裡的那個傳說，於是他站在那個位置上，開口喊了兩句話。

終究還是忍不住流下眼淚，但同時也微微地笑了。

「顧培三，我愛你。」

「顧培三，我已經死了，不要再記得我了。」

        ※

顧培三睜開眼睛，緩慢而略帶睏意地。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一覺到天亮過了，同樣也很久沒有夢過那個人了。

夢裡只有那個人模糊卻柔軟溫暖的歌聲，他開口說了些甚麼，顧培三聽得並不真切，他要他再說一次，可是對方只是搖了搖頭。

好像在哭泣，但又好像是笑著的。

顧培三花了一點時間讓模糊的視線集中焦距，接著才感覺到被壓麻的手臂上有著熟悉的重量，鎖骨被隱隱溫熱的鼻息吹拂著，房裡不再只剩下自己近乎窒息的呼吸聲，混雜在晨光之中細微的車流人聲竟也壓不過自己懷裡那個人的小鼾聲。

顧培三沒有移動，他微微收了下巴，看見都衍吾窩在自己懷裡睡得很香很沉，彷彿迷途的孩子總算找著了家一樣。

就和那個顧培三很愛很愛的人一樣，總是全心信賴而無所懼的，只要在自己懷裡就能永遠幸福歡喜。

盯著都衍吾的髮旋，這個人把自己的手臂壓麻了，明明說過很多次不准把手臂當枕頭，但對方總會不自覺蹭上來。顧培三曾經是極度淺眠的人，每次只要都衍吾一壓上來，他就會立刻清醒並且把對方推離自己一段距離。

但這次不同。

顧培三說不出是哪裡不一樣了，他只是沒有像過去五年一樣，硬是把對方推醒後起身下床。曾經冷漠的眼神卻再也硬不起來，他只能注視著懷裡的都衍吾，然後用已經生疏卻熟悉的方式靠近都衍吾｜｜很輕很慢，深怕吵醒懷裡人，用乾燥卻柔軟的雙唇印上對方的額頭｜｜他在許久以前對另一個人做過無數次，但卻是第一次用這樣的心情還有溫柔吻上都衍吾。

都衍吾沒有被吵醒，他只是往顧培三懷裡鑽得更深一點，讓顧培三不得不中斷這個吻。

顧培三抬起頭，望著不刺眼的晨光，呼出了很長很長的一口氣｜｜長的彷彿要把所有悲傷、遺憾、苦痛，還有靈魂都吐盡一般，彷彿這是人生最後的一口氣一樣｜｜

然後，重新吸入下一口氣。

這一瞬間，顧培三慶幸自己終於能夠再次愛人了。

怎麼說 畢竟是百年難得
只不過 終究是錯過時刻
 

──HUSH＜天文特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