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ie's Place

原作：前叛逆男子──利維坦（音樂劇）

配對：豹狼、豹鳥豹

分級：PG13

Tag：自補世界觀設定、自創角有、微血腥描寫有

纖細卻精壯的胸膛在他眼前起伏，光線從渡渡鳥自己打造的簡陋窗戶爭先恐後灑下，剛好打在雲豹臉上，並且替眼前人蒙上一層陰影。雲豹抬頭，首先看見的就是渡渡鳥下巴剛冒出的鬍渣，然後是沉穩的睡臉。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很沉，但很溫暖。而自己的手搭在渡渡鳥的腰上，清淡的脂粉香氣混合了一些男性特有的雄性氣息，構成了渡渡鳥的味道，而他在渡渡鳥的懷裡，平靜和緩。

他將臉貼上渡渡鳥的胸口，感受包裹在肌肉底下的生命。

像是孩子眷戀母親的體溫一樣。

然而，這樣的肌膚相親只維持不到三分鐘，當渡渡鳥的喉嚨開始發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咕噥聲時，雲豹就翻身坐起，坐在床沿等待短暫的暈眩與心臟抽痛過去，接著就感受到渡渡鳥準備起身的動靜。

「渡鳥，我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雲豹頭也不回地問。

「我怎麼知道，」渡渡鳥盤坐起身，手撐在膝蓋上扶著自己的頭，眼睛要閉不閉的，「我睡到一半的時候你就自己鑽進來，我睏死了，根本不想看時間。」

「抱歉。」雲豹說，但語氣聽起來一點歉意也無。

渡渡鳥翻了個白眼，伸手就推著雲豹的背要把對方趕下床，人還沒醒，嘴巴倒是先醒了：「你先出去啦，等一下晨練我晚十分鐘。」哇拉哇拉還附帶一長串雲豹沒有聽懂的碎念。

雲豹彎著腰走出渡渡鳥的房門，他們兩個很有默契的不去看彼此的生理反應部位。

剛起床的袋狼倒是掛上狡黠的笑站在廚房，手裡捧著缺了把手的杯子，他盯著雲豹的下半身問：「又夢遊？」語氣裡的惡意展露無遺。

雲豹對袋狼的起床氣習以為常，他沒有回話，轉身就往自己房門走去。聽到馬克杯被隨手放置在餐桌上的聲音，他在心底默數「一、二、三——」還沒握上門把，袋狼就提早一步擋在雲豹的門前。

「渡渡鳥不幫你的話，那我來幫你？」袋狼的下巴抬著，看起來就像隻驕傲卻沒什麼攻擊力的小貓。

雲豹懶得理他，一開始他還會被這句話撩撥到心臟漏跳好幾拍，但是只有白痴才會吃兩次同樣的虧，所以他繞過袋狼的身體打開門，對袋狼說完「晨練晚十分鐘。」後就把門關起並鎖上。

雖說不會再上當，但袋狼剛剛的表情還是讓自己的呼吸亂了幾下。

「別傻了雲豹，」他一邊對自己說，一邊走進浴室準備解決麻煩的日常事項，「那就只是袋狼的惡趣味而已。」

當索然無味的高潮來臨時，雲豹才模模糊糊想起自己似乎做了個很久以前的夢，但是夢裡的人影早就只剩下一片矇矓。他不覺得自己忘了什麼，只是放任自己神遊物外，什麼都想了卻也什麼都沒想。

而那片隱約的光景很快地就從他的腦海淡去，隨著被蓮蓬頭水柱沖刷的白濁一起流入黑不見底的下水道深處，消失在錯綜複雜且無人能解的未知裡。

晨練結束後就是早餐時間。

早餐如往常般是碎肉捏製而成的肉排，製作不難，然而要將碎肉固定成完整的排狀物並不容易，於是雲豹和袋狼皺著臉在流理臺旁來回拍打手中的肉排（他們也只被渡渡鳥允許做這樣幾乎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作）。渡渡鳥的動作就比他們忙碌許多，已經架上瓦斯爐的平底鍋，不沾黏塗層膜已經剝落得七七八八，然而渡渡鳥卻像是沒有看到一樣，開火熱鍋，從冰箱拿出肥白的脂肪塊，仔細地將本來已經夠小的白色肉塊又切得更小，將剩餘的脂肪塊擺回冰箱的缺角瓷碗裡，接著將手上的小肉塊放在平底鍋上，以筷子夾取，來回塗抹平底鍋每個角落。

「雲豹，拿來。」渡渡鳥下令，雲豹湊到鍋子旁，快速地將肉排滑入鍋裡，然後更快地抽回手，這個動作引來渡渡鳥的一個白眼。

即使經過整年的調教，雲豹依然視做家事為畏途，明明最糟糕的那次也不過就是手臂上留下了拇指大的燙傷傷疤，雲豹從此拒絕掌廚。相較之下，袋狼的恐懼就沒有那麼深，只要他別突然想到什麼就丟下爐火一頭栽回電腦裡，渡渡鳥其實更願意相信袋狼的技術。

袋狼不用指令就自動將另外兩塊肉排滑入鍋裡，整個廚房乃至客廳都瞬間被肉與油香佔滿，擠得連渡渡鳥塗上的自製醬料都相形失色。渡渡鳥轉頭吩咐吩咐袋狼再去冰箱裡拿三顆蛋，（「不要忘記先放水裡看一下。」渡渡鳥說。「知道啦！我又不是雲豹。」袋狼回。雲豹對此倒是毫無反應。）等肉排翻過三次面、筷子能夠順暢戳穿且沒有沾黏肉屑後，渡渡鳥將肉排鏟起，再藉著鍋子裡剩下的油和肉汁將雞蛋打入。油煙味取代了肉排的香氣，啪滋啪滋的小小爆裂聲勝過鍋鏟撞擊聲，轉小火，替其中兩顆撒上鹽，待蛋白稍稍凝固後加入半杯水，接著拿個大小不相符的白鐵鍋蓋將內容物罩起，盯著牆上的掛鐘等待一分半後拎起蓋子，白胖胖又閃著光澤的荷包蛋就完成了。

渡渡鳥轉頭就看見袋狼和雲豹已經在餐桌上就位，肉排盛在中央大盤裡，熱騰騰地冒著熱氣，那兩個人看起來一臉乖巧，但是兩手各自握著刀叉蓄勢待發，這個畫面讓渡渡鳥一不小心就笑出來：「喂！動作也太快了吧！」

「渡鳥......」雲豹把尾音拉長放低，用快死掉的聲音說：「我快餓死了。」

「渡渡鳥快點來，今天有工作了！」袋狼雙眼閃著光，緊盯著渡渡鳥手中的平底鍋，等渡渡鳥宣佈開飯。

鏟起沒加鹽的那顆蛋放入袋狼的盤子裡，再替自己與雲豹各自放上一顆蛋，渡渡鳥隨手將平底鍋放在桌旁，頂著另外兩道飢餓的目光，總算開口：「吃吧。」

雲豹和袋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同時將餐具插入同一塊肉排，渡渡鳥沒加入爭鬥，叉起旁邊略小一點的肉排回到自己盤底，慢條斯理開始享用自己的早餐。

「雲豹！放手！」「不要。」「為什麼不要？」「旁邊那塊比較大。」「怎麼可能！那你幹嘛不選那塊？」「我對這塊肉排一見鍾情。」「噗、欸靠！作弊！」

雲豹趁袋狼失笑的空擋翻轉手腕，刀子擠入袋狼的叉子縫隙將對方挑起，手勁使得恰到好處，既沒傷到袋狼，也順利地從縫隙中抽出肉排放入自己盤子裡，整個過程費時不過一眨眼的瞬間。

「我沒作弊。」雲豹叉起肉排就直接往嘴裡送，無視餐桌對面張牙舞爪的袋狼，「你鬆懈了。」嚼著食物，雲豹將視線轉向渡渡鳥。

渡渡鳥嚼碎後終於嚥下自己的第一口食物，開口說道：「早餐爭奪戰，雲豹第142勝，目前比數是袋狼239比上雲豹142。」

「呃啊！我以為今天可以突破240！明天就會是241了！」袋狼抱頭大喊，下一秒抬起頭，手上舉著叉子就要朝雲豹盤子裡剩下的肉排襲去——

「袋狼！」

渡渡鳥的聲音不大卻很有力，袋狼的叉子堪堪停在雲豹盤裡的食物表面，還沒來得及戳下去。「餐桌規矩是什麼？」渡渡鳥的聲音很嚴厲。

袋狼不甘不願地把叉子收回，順帶將大盤裡剩下的最後一塊肉排收回自己盤裡，嘴裡不清不楚喃道，渡渡鳥喝他：「大聲一點！」

袋狼的嘴唇翹起，唸得更大聲一點：「不准從別人盤子裡搶食物。」

渡渡鳥點頭，不理會袋狼明顯惡劣下來的心情，反倒是雲豹覷了渡渡鳥一眼後，把自己盤裡的肉排切下一角放入袋狼盤裡。

「今天有三個案子，」袋狼懶洋洋地癱在高背旋轉椅裡，在全套嶄新的設備前，腳尖踮著地板來回轉著椅子，手上原子筆也不安份地在手指間移動。「找東西、偷工廠的報告、找人，最後找人的那個比較麻煩，所以雲豹負責進入尋找，我引導。另外兩個怎麼分？」

渡渡鳥想也沒想的就回答：「工廠的報告我來吧，雲豹來引導，找東西就交給你，我來引導。」袋狼聳聳肩，雲豹站在客廳中央揮刀，頭也不回地說：「都可以。」

找東西的工作沒有花太長的時間，當渡渡鳥先一步摘下VR並離開電腦時，雲豹剛好完成了每日的揮刀訓練。他拿著兩杯水蹲到兩人面前，一杯遞給皺著眉的渡渡鳥，另一杯還在等著袋狼摘下眼鏡。

看渡渡鳥動手揉開自己的眉間，雲豹開口問：「很暈？」渡渡鳥點頭，喝了兩口水才開口：「這套改過的系統速度有點快，我沒有辦法像袋狼那樣處理這些資訊。」說是這樣說，等袋狼摘下眼鏡後，渡渡鳥的臉色反而已經恢復如常。

袋狼的額頭上都是冷汗，臉色慘白，手抖到沒辦法接過雲豹遞過來的杯子，喘了一陣子才緩過來：「我靠......太扯了......」

剛進廚房的渡渡鳥聽見這句話，轉頭看向袋狼的方向問：「還是我們把案子分三天做？」

袋狼筋疲力盡地揮了揮手，勉強喝了一口就不喝了。

「之前升級系統的時候花了太多時間，今晚午夜是這三個案子的截止日期。」袋狼說。「先把案子做、做完，我之後再來改......我以為兩個人都同時進入系統會輕鬆一點，累死我了......。」

渡渡鳥翻了個白眼，但還是繞進自己的浴室裡擰了條毛巾出來替袋狼擦臉，一邊擦一邊建議：「下次試試看用螢幕顯示處理進度就好，這樣分開處理應該就不會那麼累了吧？」

袋狼點頭，癱在自己的椅子上伸手指揮：「你們先去做下一個吧，不用管我。這次的委託任務是『二十八期預算表』，前一個任務的資訊我剛剛在回來時順便整理好了，等等你們關門的時候記得放到資料庫裡。」

看著渡渡鳥拖過用餐椅坐下，讓自己透過VR先一步連上空間，雲豹又瞥了眼還在喘氣的袋狼，接著才戴上眼鏡。

資料庫改動的很多，雲豹剛進入空間就被三層樓高的巨大屏幕給閃了一眼。「靠！這什麼？」下意識的驚嘆才剛出口，螢幕馬上就被一系列關於袋狼改造系統的筆記塞滿了，其中包含工作錄影檔還有偷來的參考資料，雲豹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就感覺那些資料衝入自己的腦袋，逼得他不得不按下右手邊的終止鍵。

渡渡鳥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很驚人，對吧？」雲豹還按著自己的頭，隱隱傳來的疼痛感很真實。他看著渡渡鳥，而渡渡鳥也看向他。

「你看到的是什麼樣子？雲豹？」渡渡鳥問。

雲豹抬頭又看了螢幕一眼，緊接著轉頭就看見無限的銀色文件櫃架。每層架子上都放著五六台電腦主機。猛一看架子並不高也不深，然而當雲豹瞇細眼睛想細數時，架子卻開始無限增長，朝上看不見頂端，往內探視也只能看見密密麻麻蔓延到黑暗之中的主機閃光，沒有盡頭。

雲豹的心咯噔了下。

「很大的螢幕，」雲豹轉回來，沒有說出自己在看見那樣的黑暗後，瞬間攀上背脊的恐懼。「這裡是像袋狼書桌大小的操作介面，後面是看不到盡頭的文件櫃。」

渡渡鳥拍了拍雲豹的肩膀，笑著說：「那比我的好很多呢！我的竟然是圖書館，剛剛在這裡跑來跑去，差點沒累死我。」他指指雲豹右手邊牆上的一扇鐵門，「等等你突破工廠的心之結界後，我會從那裡出去，現在袋狼有在這裡建構圖形系統實在是方便很多，至少我們看見的框架是一樣的。」

雲豹點點頭，將視線移回眼前的螢幕上，唸道：「工廠。」

資訊迎面衝來的力道很強，雲豹咬著牙，試著在大量的資訊沖刷中告訴自己這些是假的，他感覺自己正被海浪捲入縫隙裡，每一滴水都是一項資訊，鋪天蓋地。

雲豹略過了刻著「罐頭加工影片」的石子，伸手抓住了「工廠地圖」為名的貝殼，將細碎的「第一期每週帳本收支」沙子從裡頭倒出來，他有看到一些寫著「領養」、「買賣」、「毀損」字樣的沙子也同樣掉落，但他無心注意那些。

資訊量太大了，雲豹的頭開始感到疼痛，於是他伸手揮掉更多他覺得自己不需要的文字和水流。

「管理階層背景資料」形狀的海草也被扯出，掬起一把水顯示著「Ｃ部門產出項目文件，密碼登記於該月會議室白板」，於是雲豹又得咬著牙潛入漩渦中尋找每個月的辦公室錄影資料。

「我看到門了，」渡渡鳥聲音傳來，「我試試看。」

雲豹瞬間從海浪裡抽離，他撐在螢幕前的介面上喘氣，隱約感覺到自己身上還有海水的腥氣。

海水？

雲豹空白了一下，海水是什麼？

剛想到這個問題，螢幕又被滿山滿谷的資訊給擠滿了，頭痛欲裂的雲豹立刻按下停止鍵，幾張圖片還來不及顯示完成，尷尬的卡在半片藍裡。

跪坐於地，轉頭看向門的方向，卻意外看見了敞開的大門，渡渡鳥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雲豹，我現在在工廠西側的Ｂ會議室裡，」耳邊出現渡渡鳥的聲音，雲豹拉出剛剛沒有來得及細看的工廠地圖，腦中閃過「渡鳥所在地」，螢幕就馬上在平面圖上標示了渡渡鳥的現在位置，還順帶調出了工廠內部的監視錄影系統。「他們的公文系統登錄主機是在哪個庫房裡？附件表應該也會收在那邊，我這邊沒有找到上傳紀錄，可能在個人資料夾裡。」渡渡鳥的指令很明確，雲豹緩過勁後就開始整合自己能找到的資訊，試著給突破心之結界的渡渡鳥更多資訊。

「他們的防護資訊沒有那麼堅固，」渡渡鳥的聲音很輕鬆，「人物形象的守衛很少，也很笨，都不會來問我......」「職員編號？」

話還沒說完，渡渡鳥那邊就傳來了硬梆梆的守衛聲音，雲豹立刻調出聘僱人員資料，從中層人員的庫房管理員中抽選一組資料告訴渡渡鳥。

「規定時間內調用資料請於明日提報申請表，你可以通過了。」守衛的聲音傳來，雲豹鬆了一口氣。

渡渡鳥沒有花太久就回到資料庫裡，他說：「雲豹，把門關起來吧。」手裏拎著資料夾就往主機櫃深處走去。雲豹趴在地上，頭和心臟都在隱隱作痛，貼在地板上的涼絲絲觸感讓他好受一點，所以他動都不動，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感覺到渡渡鳥靠近自己，雲豹才有氣無力的回答：「你關啦，渡鳥。我好累。」

「我看不到門，怎麼關？」渡渡鳥的聲音很無奈。

有些狐疑的轉頭看向渡渡鳥，雲豹想問卻不知道該怎麼問，最後只能問：「那你看到的是什麼？」

渡渡鳥的表情有點困擾，「就是一個洞，」他想了一段時間才給了這個答案，「一個洞，沒有裝上門，沒有把手，我知道那裡是可以出去的地方，但不知道怎麼關。」

「那你剛剛怎麼不直接出去就好？」雲豹抱怨道，但他也只能認命地爬起來去關門。

「有點像自動玻璃門，但不是真正的玻璃。」渡渡鳥雙手抱胸，看著雲豹關上門的舉動，「剛剛還不能走，因為還有一層東西隔著......啊！就像你現在關起來後，有一個東西就把門封起來了。」

雲豹點點頭，雖然他無法完全理解渡渡鳥看見的門，但說到底，他們就是不一樣的人，會看到不一樣而且超出自己控制範圍的東西也是理所當然的。

網路世界在他們每個人的眼中都不甚相同，能做的事情也只有理解彼此的不同而已。一開始雲豹還不是很能理解這之中的原理，直到袋狼受不了雲豹總是聽不懂引導而出錯後，他才開發出模擬器，只為了畫出自己和雲豹眼中的景象。

雲豹當時震驚於袋狼眼中世界的複雜——所有形體都是架構在程式語言或文字上，三維世界裡只有黑白兩色，守衛形體則是那個世界中唯一具有現實感的東西——袋狼世界的資訊量龐大到雲豹無法理解，就像袋狼一直無法理解雲豹是怎麼在虛擬實境中化出具有觸感的東西一樣。

「東西握起來都像沙子，」袋狼解釋，「沒有溫度也沒有觸感可言，那些就只是資訊而已。」

後來袋狼就一直試圖將他們三個人看見的東西同化成差不多的標準，除了方便溝通外（有次他要雲豹跳過一堵牆，雲豹卻堅持那是懸崖而堅持不跳，差點就被追兵追上），雲豹覺得這更像是袋狼對自己的挑戰。

袋狼對於某些事情很堅持：他認為這世界上有絕對的存在，不論客觀或主觀，存在的本身就是存在，而這種存在並不會因為角度不同而產生改變——就像他單方面認定241與209會永遠在一起一樣。

「雲豹，」渡渡鳥的聲音打斷雲豹的思考，「我們該下線了。」

雲豹赫然清醒過來。

一摘下眼鏡就是從胃裡湧上的噁心感，但雲豹死憋著呼吸，硬是將已經湧到喉嚨的異物感壓回去。他緊閉著雙眼，小心翼翼地開始呼吸，睜眼後才看見渡渡鳥擔心的目光。

「我下線後才發現你沒出來，所以剛剛又回去叫你，」渡渡鳥看起來很憂心，「為什麼沒有出來？」

雲豹想說話卻擠不出來，心臟跳得太快，每次收縮都像是要被壓扁一樣地疼痛。他胡亂朝渡渡鳥揮手，就連他自己都不懂那該是些什麼意思，手裡就被渡渡鳥塞進了一杯溫水。

雲豹喝了一口，他覺得很渴，但伴隨著頭痛，嘴裡有股濃厚的鐵味散開，讓他不得不停下吞嚥，又得緩口氣。

袋狼蹲在旁邊看他，看起來倒是很鎮定。

「如果你不行的話，就換渡渡鳥去。」袋狼的聲音平淡，但內容卻讓雲豹不得不抬起頭來反駁：「......我可以！」

與渡渡鳥焦急的眼神相比，袋狼顯得無所謂。「我只給你半個小時，」他回答的時候嘴角帶上了笑容，「你不會讓我失望吧？雲豹？」

「雲豹！」渡渡鳥扶著雲豹進了房間，壓低聲音，斥責還在喘息的他。「太亂來了！就算實際進入心之結界的人不用同時處理那麼多資訊，但那是一個無法自保的空間啊！引導的疲憊是源自於資訊過載，但實際侵入根本就是把你的腦袋攤出來任人宰割——」「渡渡鳥！夠了！」雲豹在喘氣的片刻喝住了渡渡鳥喋喋不休的嘴，他跌坐在床上，顫抖的手指向角落櫃子上層，試了兩次才把話說出口：「把、把醫院的藥拿、拿給我......」

渡渡鳥馬上轉身去拿，回來時，除了雲豹的橘色藥瓶外，還拿了一個黑色的瓶子回來。他先將橘色藥瓶遞給雲豹，看對方不配水就直接吞嚥藥片後，他才舉著黑色的瓶子晃了晃，為數不多的藥丸在裡頭互相碰撞，發出細小的撞擊聲。

「雲豹，你是什麼時候又開始吃這個的？」

雲豹抬起頭看向渡渡鳥手中的瓶子，渡渡鳥可以看見雲豹的瞳孔快速收縮了下，接著就撇開視線，沒有跟渡渡鳥對上視線。「我沒吃。」語氣生硬。

渡渡鳥雙手不由自主地握上雲豹的肩膀，連著那個瓶子一起。「雲豹，」語氣非常急切，「這東西不能吃，我們之前拿去分析的時候不就知道了嗎？沒錯，它可以抑制你的心臟惡化，但副作用卻是腦部機能損傷，對我們來說，腦部損傷會造成多大的問題，你不知道嗎？難道你忘記你答應過我的事情了嗎！」渡渡鳥的語調不由自主越爬越高，他被自己也無法解釋的驚慌給纏上，黑色的恐懼順著腦海往下爬，渡渡鳥覺得自己的指尖開始變的冰冷，因為雲豹的遲遲沒有反應而更加惡化。

「雲豹！」渡渡鳥大喊出口。

「我不知道！」雲豹猛然掙開渡渡鳥握著自己肩膀的雙手，用盡全力大吼：「我沒有吃！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瓶子會出現在那裡！」

瓶子隨著雲豹的動作而滑出渡渡鳥的掌心，清脆的一聲「鏘」敲在床頭的鐵架上然後彈落在地，滴溜溜轉了幾圈後停在渡渡鳥腳邊，絲毫未損。

渡渡鳥的動作還維持在被甩開時的樣子，他看著雲豹喘了幾口氣後躺上床，背對自己的身影像是在耍脾氣，心中一片慘澹。

彎腰撿起腳邊的小黑瓶，渡渡鳥在離開房間時欲言又止，最後只講出了一句話：「我先保管這個......等等要出任務的時候，我再來叫你。」

剛出房間就看到在客廳中央控台的袋狼，他轉頭看向自己，紫色的虹膜閃著光，像是什麼都明白一樣。

然而渡渡鳥什麼都沒有講，他只是快速的經過了袋狼的身後，走進自己的房間裡，急急忙忙翻出自己的化妝品分裝小盒，將原本裝在裡面的維他命倒出來，接著也把小黑瓶裡的藥丸倒出來。

渡渡鳥還記得以前第一次看到瓶子的時候，藥丸的數量還有八成滿。但是，現在裡面只剩下三四顆藥丸，全都如同雲豹的雙眼般，紅得燙手。

他將紅色藥丸倒進自己的小盒裡，接著將黑色的小瓶放在地上，伸手拎起床邊的齊眉棍，一擊就砸個粉碎。

這是雲豹的救命藥，但在救命的同時卻也會緩慢地害死對方。渡渡鳥將小盒鎖緊後放入隨身化妝包裡，止不住全身的顫抖，他蹲下身蜷成一團，感覺到剛剛的黑暗又纏上自己。

他知道雲豹沒有騙人，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令他恐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