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前叛逆男子──利維坦(音樂劇)
配對:微豹狼、鳥豹
分級:PG13
Tag:微血腥描寫、自補世界觀設定
「你知道那個辦事的人跟我說什麼嗎?他說:『很抱歉,渡渡鳥,依照規定,A區的房子不能分配給你們三人。』靠!我周旋了整整兩天!兩天!上完班還要寫一堆申請書和證明,累得要死還要一直往中心跑,明明我就有工作,可是他們從頭到尾就是擺出一張死魚臉!死魚臉!你有沒有看過?蛤?雲豹?看到的話連魚都會死掉的臉!」
雲豹停下手邊的動作,用指頭塞住自己的耳孔,無奈地看著渡渡鳥在窗邊暴跳如雷。
今天渡渡鳥沒有穿著女裝,他穿回了以前在原北堂院的白色訓練服,波浪長髮已經變回原本的銀金色短髮(「那是假髮!你不知道假髮嗎?」渡渡鳥一聽到雲豹問怎麼換髮型了就不可置信的開始大吼大叫,接著就從假髮一路罵到房子),現在正一腳踩上椅子,手甩著愛鞭,宣布他要無照入住其中一間空房,不管那個垃圾般的分配制度。
等他停下來喘氣喝水時,雲豹才問:「所以房子是上面分配的嗎?」
發洩完情緒的渡渡鳥情緒終於冷靜一點,「對,右區的房子都歸他們管,雖然還是要繳租金,但至少那邊的生活條件不像左區那麼糟。」他一屁股坐上自己剛剛踩過的椅子補充:「以前就聽老師們說過上面很難搞,只是我之前申請跟同事一起住就沒遇過問題,怎麼這次這麼慘?水逆嗎我?」剛剛的氣燄消失後,整個人半死不活癱在椅子上。
「大概是因為我前天拒絕老師的關係吧。」雲豹的聲音淡淡的,渡渡鳥卻猛然抬起頭問:「你說什麼?」
「老師說,因為我們那天沒有給出明確答覆,所以如果選擇要成為戰士,現在也還是來得及的。只是當時袋狼已經很明確表達意見了,所以我就把他們轟出去了。」雲豹說,然後把最後一件衣服收進後背包裡。「走吧,既然右區不行,那我們也只能去你不想去的左區看看情況了。」
渡渡鳥噘著嘴踢了兩下地板,嘟嚷了些什麼後還是乖乖跟著雲豹走出病房。
雲豹的身體狀況被評定可以出院了,袋狼雖然昨天有短暫清醒,然而醫生還沒有准許他離開腦波修復室。聽說剛清醒的袋狼也大鬧了腦波修復室一番,但等雲豹趕過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把注射鎮定劑而昏睡的袋狼捆回病床上了。
離院前,雲豹和渡渡鳥一起去了腦波修復室看了還在昏睡的袋狼,接著就踏出醫院,進行他們漫無目標的找房計畫。
等兩人聯手打倒了至少七組想要搶奪他身上背包的人後,雲豹語氣略帶不屑地問渡渡鳥:「這裡的人都這樣嗎?看到前面的人被我打成這樣,還是一直衝上來?他們沒有腦子嗎?」
被渡渡鳥鞭子纏住而跪在地上的混混表情一臉大便。
「他們以為穿練習服的就是弱者。」渡渡鳥簡短解釋,接著就轉頭動手將鞭子勒得更緊一點,「我們有點問題想問,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給我們一點情報?」「你他媽以為你是、唔!」聽到對方拒絕的語氣,渡渡鳥翻了一圈白眼後就把視線往上移,握著鞭子把手使勁。很快,那個人的臉就漲成了豬肝色,接著變成了淡紫色。
在對方臉轉成暗紫色前,渡渡鳥稍微放鬆了鞭子,那人馬上就一邊嗆咳一邊大口吸著氣,嗆到鼻涕眼淚都跑出來了。「我記得在這裡的大部分人都沒有媽媽,而我只是想問點事情,有必要把事情搞成這樣嗎?」渡渡鳥的聲音很柔和,一隻腳甚至踩上了對方的肩膀,柔軟度極好的他彎下腰,朝那個人的耳邊吐氣,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從雲豹的角度就只能看到那個人的臉色迅速漲紅,胡亂點頭後就說:「好、好,我知道了,你想問什麼?」
「我想問,這附近有沒有比較好的房子在出租啊?」渡渡鳥的聲音溫柔可人,但雲豹卻本能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最後他們在甲蟲(這名字真可愛,渡渡鳥在和那人道別時這麼說,雲豹只覺得對方那種猥褻的面部表情與矮小的身高的確很適合這個名字)的介紹下租到一間勉強可接受的地下室平房。每個房間內的濕氣都很重,但渡渡鳥看中了有兩間浴室的設計,於是他說服(應該說是耍賴)要求雲豹一起租下這個地方。
雲豹還在猶豫袋狼的意願時,渡渡鳥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
「渡渡鳥,我是袋狼。」
最終袋狼在遠端視訊通話後答應了,只不過他強調要留一間房間給九哥和哥哥。對於袋狼過度執著兄長的行為,雲豹和渡渡鳥都表示習慣了,即使他們沒人明白袋狼為何可以跟241聯繫,也不明白他怎麼能那麼確定241會回來,但由於袋狼的脾氣絕對沒人比他們更了解,所以雲豹和渡渡鳥都很有默契的不去反駁袋狼。「話說回來,那個地方的網路是不是不錯?」袋狼隨口一問,結果渡渡鳥在查看了週遭網路濃度倒抽了一口氣,切回視訊頁面對著袋狼說:「這個地方的濃度很高呢!雖然就在公園旁邊,但我沒想到會差這麼多!」
「那就好。我想要靠近公園那側的小房間當研究室,毛玻璃拉門的那間。」袋狼的臉色依然蒼白,但從他的背景來看,想必已經被轉入普通病房了。
「好,」雲豹突然回答,渡渡鳥還來不及說什麼,雲豹就擅自將渡渡鳥的手機接過去,「你還要什麼嗎?」
「一個大型的半圓監控桌擺客廳,一個大型作業台放在研究室,電腦配備我要以前我用的那種,明天過來的時候順便幫我把我的行李從原北堂院領出來,我不希望我的終端遙控機被他們丟了。」袋狼的聲音裡有掩飾不住的疲憊,「好了,我要把手機放回原本的地方了,明天再順便幫我買一支手機吧。」說完後也沒有第二句話,自顧自切斷了通訊。
渡渡鳥看著雲豹的背影,心中有股自己也講不明白的焦躁感,開口抱怨:「錢都我賺的,目前可沒有這麼多錢可以讓他揮霍!」像是在爭寵一樣的語氣,雖然一出口就後悔了,但他還是挺直了背脊要看雲豹怎麼回答。
雲豹轉過身,將手機遞還給渡渡鳥,沒什麼特殊反應的回答:「我明天就去找工作。」言下之意倒顯得渡渡鳥刻薄了。
渡渡鳥頓時覺得自己下不了台,數次開口卻無言以對,最後只得吶吶地說:「中間那個房間有傢俱,你先睡那邊吧。明天早上我再過來。」,說完後,把雲豹扔在這個才剛租下來的地方就跑了。
那間房只有簡陋的傢俱,簡單的床架,已經明顯長出霉班的單人床墊,一張接近散架的椅子,不知道從哪個遠古土層挖出來的塑膠衣櫃,浴室門旁的牆上甚至還嵌著一面缺角的全身鏡。
雲豹走到鏡子前,瞇著眼看向鏡子。
事情只發生在一瞬間。
雲豹猛然抄起手邊的椅子往鏡子砸去!椅子禁不起這樣的衝擊而解體在地,然而預料中的鏡片破碎聲並沒有傳出,強化玻璃鏡僅僅被敲出了一絲裂縫,雲豹只能抓著胸口喘氣,與鏡中的陌生人對望。
本來的他髮色黑白交雜,現在只剩下整頭的銀絲,當時他醒來後之所以會發狂,有部分就是被這樣的一頭髮色給嚇壞了;紅色的眼眸曾經懾人卻充滿衝勁,現在除了漠然就只剩下恐懼;兩側臉頰略微凹陷下去,眼下的黑眼圈就像是誰拿了炭筆在上頭抹了好幾回一樣。
試著找尋接合處未果,最後他解下上衣將鏡面蓋住,並且拉過那個有腐敗氣味的塑膠衣櫥擋在前面,接著才筋疲力盡地倒在床上,背對著鏡子閉上眼睛。
然而他還是可以感覺到,那個他不認識的自己就還站在鏡子裡,背後跟著一大群死狀俐落卻睜著眼、咧出牙的同窗,透過層層遮蔽物卻依然熱切地微笑著,無比專注地盯自己。
「幹……都給我滾!」吼完後,雲豹在床上蜷縮起來,雙手握著胸口一邊抽痛一邊顫抖的同時,他懷疑自己看見的究竟是罪惡感,抑或真實的自己。
然而他還是模模糊糊地睡過去了,甚至在失去意識前想到:也許我可以去染一點金色,這樣就和袋狼、渡渡鳥有一樣的髮色了。
只要這樣想著,手掌心底下隨著頻率跳動的疼痛彷彿就可以舒緩了一點。
雲豹和渡渡鳥縮在一座垃圾山後面,臉上都圍著渡渡鳥今天凌晨帶到租屋處的布面,鬼鬼祟祟地朝著五十公尺遠、有半個操演場寬和三層樓高的一個黑洞探頭探腦。
「臭死了,我都圍兩層了......」渡渡鳥一邊碎碎念一邊觀察情況,「今天人比較少,希望能搶到還有用的東西。」
雲豹閉上眼,看起來又像是快睡著的樣子,被渡渡鳥捏著耳朵清醒。
「煩死了,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你說這裡叫什麼來著?渡渡鳥?」雲豹揉著耳朵問。他不太擔心自己會輸,周遭人的呼吸聲都明顯太過粗重,唯一比較可以的也就只有身邊的渡渡鳥。
「蟲孔,雲豹你真的......來了!」渡渡鳥的眼神馬上從無奈切換成一片銳利,雲豹也聽見了不明的轟隆聲,甚至連地板都開始些微的震動。他可以感覺到周遭的氣氛一變,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巨大聲響炸裂的同時,所有人都從自己藏身的垃圾堆後彈身而出,雲豹略晚渡渡鳥一步,但他很快就跟上腳步,緊接著被從黑洞湧出的東西給震驚到忍不住脫口而出一句:「我靠!」
迎面而來的,是數不清的垃圾,還有各式生活用品與工業物資。
「雲豹!不要發呆!拔刀了!」渡渡鳥轉頭朝雲豹大喊,同時身形靈活地閃過一把朝他砍下的劍。
他們之所以會到蟲孔參與物資搶奪,是因為渡渡鳥一大早把雲豹從床上拉起來後痛心疾首的一番話所導致的。
雲豹被惡夢纏身了一整晚,暗不見天日的地下室更加深了他的體感時間混亂,所以他大概問了渡渡鳥三次「你剛剛到底說了什麼」之後才抓到重點:老子沒那麼多錢,所以我們來去蟲孔附近搶生活物資吧。
蟲孔,根據在下游打滾過接近半年的渡渡鳥的說法,是個不曉得為什麼會有大量垃圾與物資湧入的出口。「可能是物資過剩的鄰區把垃圾倒過來吧?」渡渡鳥聳肩,「但裡面還有很多可以用的東西,所以比起去貴死人的管子市場交易,還不如自己來這裡淘寶,更何況他們其實也有很多東西是從這裡挖出來的,上次那件洋裝還真虧他們......」講沒兩句又繞去別的地方,雲豹扶著頭覺得有點昏沉。
「總之,要在蟲孔搶東西只有兩個原則:動作快,還有,不要貪心。你等一下小心點,我可不想下午去接袋狼時還要順便把你送進去。」渡渡鳥沉痛的從包包裡翻出三條布,把其中一條抽給雲豹。「圍著,那邊很臭。」語氣像是即將被迫吞下一斤蒼蠅大便一樣噁心。
雲豹越過渡渡鳥往前衝沒多少距離就又被滿到眼前的垃圾推給逼著往後翻了兩圈,眼角餘光掃見一道橫掃而過的劍影,當機立斷收了力道直接往地面上躺去,對方的動作只遲疑了兩秒,但已經足夠讓雲豹的刀出鞘了。
「鏘!」一刀一劍相擊的瞬間讓雲豹瞬間憶起虛擬實境的那些殺戮畫面,但他的手並沒有因此而有任何顫抖,相反的,他嘴角勾了起來,猛然鮮紅起來的眼眸讓持劍的攻擊方愣了一會,下意識退了一步。
雲豹的動作迅速,他感覺到自己的血液逐漸升溫,右腳踏入對方虛浮的馬步之間,刀鋒由左向右地朝脆弱的頸部而去,在對方試圖閃避的瞬間將右腳勾回!
「雲豹!」渡渡鳥的聲音喚回了雲豹的理智,他看見自己的刀尖剛好停在對方喉結前三公分處,吞了口口水後馬上收了刀轉頭往渡渡鳥的方向去。
渡渡鳥正在試著把一台電腦主機從垃圾堆裡挖出來,「這個!」他看見雲豹一來就興奮地大喊,「袋狼要的電腦,先找個大概,之後零件可以再去找!」
雲豹點點頭,收了刀就上前幫渡渡鳥出一份力。
他們在用渡渡鳥借來的小推車搬運前兩趟物資時,沒有遇到太多阻礙。但當第三趟他們還在垃圾堆裡翻找時,渡渡鳥受到了來自別人的攻擊,而雲豹當時離得太遠。
三個身穿同樣款式武打服的壯碩男人居高臨下,帶頭者的右腳踩在渡渡鳥胸口上,「新來的?」他問。渡渡鳥的鞭子已經被另一個人拿在手上,渡渡鳥試著掙扎,然而對方的體重和腳勁都大到他動彈不得。「戴面罩?連這點味道都忍不住,還想來蟲孔搶物資?弱成這個樣子,怎麼不去紅燈區接客啊?」說著說著就彎下腰想去掀渡渡鳥的面罩。
「別動。」
除了被打刀架上脖子的頭頭外,另外兩個人像是被什麼驚嚇到地往旁邊一彈,原本架在肩膀上的斧頭都威嚇性地朝雲豹舉著,除了其中一人手上還拿著渡渡鳥的鞭子而顯得有點不倫不類外,三人組合的確擁有足以打翻渡渡鳥與雲豹的資本,更何況渡渡鳥現在還被踩在地上。
然而,雲豹的刀鋒已經穩穩貼在帶頭人的動脈上,這讓三人組的額頭都出了冷汗。
這傢伙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他們三人無一不驚悚於雲豹安靜的身法與膽量。
「我們打個商量,」雲豹的口氣輕鬆,「你先讓我的同伴起來,把鞭子還給他,然後我們都各自回家,好不好?」
帶頭人明白在這裡膠著並不是個好主意,先別提自己的性命還掌握在這兩個看起來明明剛出原北堂院沒多久的菜鳥手上,蟲孔周圍區域本來就是左區的混亂代表,即使他們三人殺出這兩個人的包圍,也不保證不會有黃雀在後虎視眈眈。
「好。」從齒縫間憋出這個音節,他以極度緩慢的速度將腳從渡渡鳥身上抬起來。甫察覺重擔變輕的渡渡鳥立刻起身,然而卻沒有拿回鞭子。
雲豹的刀鋒並沒有離開對方頸項的意思,他示威性又壓了壓,開口問:「怎麼了?鞭子呢?」「你先讓他退開,我等等再把鞭子給你。」帶頭人回答。
他的同伴們都神色緊張,兩人舉著斧頭的手都開始顫抖,緊盯著渡渡鳥小心翼翼的腳步,等渡渡鳥退出二十步左右的距離後,帶頭人對著持鞭的同伴伸手:「給我。」
變故就發生在接過鞭子的那一瞬間。
雲豹之所以會慢了幾分鐘才發現渡渡鳥被俘不是沒有原因的。他的心臟又開始隱隱作痛,雖然這樣的疼痛對他來講早就是日常的一部分,然而在連續多日睡不好的體弱加成下,雲豹只覺得,幹完這場體力活後他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所以當他看到渡渡鳥已經踏出攻擊範圍後,也許是肌肉或氣息的放鬆讓對方察覺到了什麼,因此被對方用渡渡鳥的鞭子打倒在地時,雲豹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吃驚。前兩下被掃到腳踝的部分的確讓雲豹惱怒(那是渡渡鳥的武器,那些人憑什麼用渡渡鳥的武器攻擊他!),一對斧頭的搭配攻擊也讓他好一陣狼狽。
但是,距離離開最終測驗會場的一個禮拜後,雲豹在這種時刻覺得自己的意識終於又清晰起來,並且比以前更能冷靜沉著對付眼前的敵手。
每個與鞭子錯身而過、險險閃過斧頭的瞬間,雲豹覺得自己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又活了起來,他靈活周旋在三個人之間,與其說他想要找到搶回鞭子的時機,更好解釋眼前畫面的一句話其實是:他很享受這個過程。
遊走於差點受傷的空隙、驚出一身冷汗的時刻、呼吸與肌肉充血的過程中,他才能感覺到他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而當雲豹真的被一鞭削過手臂時,他甚至還微微地興奮了。
你不正常,雲豹感覺到自己正在對著眼前飛快移動卻又緩慢到了極點的視線說。
什麼是正常?那個聲音問。我還活著,我高興。它說。
你在找死。雲豹反駁。
「雲豹!」
雲豹不知道自己抽離了多久,但他聽見有誰在喊他的名字。待他停下腳步後,他才看見剛剛的三個人已經分別倒在地上,用恐懼的眼神看著自己。「我、我已經把鞭子還你了!求求你!不要殺了我們!」帶頭人沒說謊,鞭子已經躺在雲豹的腳邊。他的腹部和右腿上都有明顯血跡蔓延的痕跡,前臂的傷口更是已經綻開,雲豹依稀可以看見其間的肌肉紋理,再更深一點說不定就能看見骨頭。
骨頭顏色是什麼樣子的呢?雲豹突然很好奇,不知道和最終測驗裡的腦袋自我暗示會不會是一樣的結果?
「雲豹!」
雲豹聽到自己的名字又恍惚了下,剛轉頭就被一個響亮的「啪!」給打醒。昏了一下才回答:「......渡鳥。」
渡渡鳥看著他,漂亮的綠眼睛裡滿是不敢置信,也許還混雜了一點點恐懼。他彎腰撿起自己的鞭子,伸手扯了雲豹的手臂就往回跑。
「......渡鳥,我們剛剛撿的......」「撿屁撿!」平常文雅的渡渡鳥難得爆了粗口,「你看看你自己!我們先去醫院!等等再教訓你!」
醫院?
雲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也沾了血,而左前腰插著把已經沒柄的匕首。這時候他才感覺到一股肌肉的翻攪疼痛,那部份的肌肉似乎感受到有外物入侵(又或者是因為被破壞了而組合不回去)因此反覆收縮,疼痛以那把匕首為中心猛然向外擴散開,此時雲豹才覺得自己痛到幾乎邁不出下一步。
他的意識只維持到渡渡鳥扛著腳步踉蹌的自己踏入醫院為止。
此時他才想起來,渡渡鳥出發前是不是說了一句什麼「我不想下午去接袋狼時還要順便把你送進去」之類的話?
烏鴉嘴,他感覺到自己在半昏迷狀態還笑出了聲,渡渡鳥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醒來的時候,袋狼正坐在床邊椅子上按著終端機。夕陽照在那張明顯也瘦了一圈的臉上,雲豹卻只注意到袋狼的睫毛在臉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陰影。
「醒了?」袋狼頭也沒抬,「渡渡鳥說等你醒來,他要拿鞭子捆著你,然後把你浸到管子的臭水裡。」「所以渡鳥呢?」「去上班了,明天中午會來接我們出院。」
雲豹的視線被眼前衣櫃吸引過去,上頭掛著自己的練習生制服,血跡只剩下洗刷後留下的淡褐色斑痕,左下腹的布料已經被細細縫補起來,想必渡渡鳥在縫補的時候肯定是一邊罵咧一邊動手。
「雲豹,你覺得我們在最終測驗殺的那些,到底只是數據,還是人?」袋狼的頭還是沒有抬起來,手上仍不斷操作著終端機。
雲豹沒打算回答袋狼的這個問題,他知道袋狼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已經有了答案的問題便沒有再回答的必要。他只是撐著自己坐起身,挺著背看向袋狼的雙眼。
夕陽終於完全沒入地平線,只留餘暉的天光讓袋狼的紫色雙眸看起來竟有種在燃燒的錯覺。
「我和你都活著出來了,這樣就可以了。」雲豹回答。
「嘖,誰問你這個了。」袋狼用鼻子輕輕哼了一聲,順手把終端機放在床頭櫃上,接著就爬上了雲豹的床。「過去一點!」
雲豹聽話的往左邊讓了一點,看著袋狼把袋狼自己的點滴架扯近一點,接著就往雲豹的胸口施加壓力,讓雲豹只能順從地倒回床上。雲豹不睏,他相信袋狼也不想睡。
然而,雲豹只是溫順地躺下,他讓袋狼蜷縮在自己身旁,頭靠在右胸口上,左手放在自己先天殘疾的心臟之上。
「……你的心臟也跳太大力了吧。」袋狼不清不楚地對雲豹嘟嚷了一句。
他錯了,袋狼應該和自己剛醒來的時候一樣,被惡夢纏身所以睡不好。
雲豹稍微動了下自己被袋狼壓在身下的右手,安撫性拍了拍袋狼的背,果不其然被袋狼一個反手拍開了。
「你不用回你的病房嗎?」雲豹問。
「閉嘴。」袋狼回答。
出乎雲豹的意料,睡魔襲來的速度比他預期快的太多了,甚至他只來得及替已經睡去的袋狼蓋上被子,接著就擁著對方像孩子一樣總是略高的體溫沉沉睡去。
腳步聲停在病房門外時雲豹就醒了。他可以感覺到趴在自己胸口的袋狼也同樣醒著,只是他們誰也沒有先動作。
大半夜的,來者不善。
門被拉開,雲豹全身的肌肉都準備好隨時要發力,右手則護著袋狼的後心,就像袋狼的手正護在自己心口上一樣。
「雲豹,袋狼。」
這聲音是那天他們走出測驗房後聽見的機械音。
「這是來自原北堂的最終確認:你們確定要放棄戰士身份嗎?」
冷冰冰的,電流交錯而過的滋滋聲讓這個聲音聽起來竟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當上戰士,不只擁有最強的榮耀與稱號,同時也擁有搬遷到上層住宅區的資格,物資配給也能得到最好的待遇,工作內——」
「不幹。」「滾。」雲豹和袋狼異口同聲回答。在回答的同時,袋狼倏忽轉身抄起床邊、連著己身點滴管的點滴架,就往對方的上盤掃去——但一看清對方的身形,袋狼的手就停了動作。
那不是人,只是一個兩公尺高、有著人類外型的機器人,披著斗篷,頭罩底下只有一個仿若終端機大小的平板螢幕,螢幕上用了不知道是顏料,手繪著一個精美的笑臉符號。
「已徵得兩人同意:403、404確認放棄本屆戰士資格。」
螢幕瞬間亮了起來,照得袋狼和雲豹不得不瞇起眼睛,眼見許多資料碼從螢幕上閃過,因為速度太快而無法辨識任何資訊。
「那麼,祝兩位在下游左區有成功的生活體驗。」
雲豹和袋狼感覺到自己的背脊竄上了一股涼意,那是對已知惡意的本能反應。然而機器人並沒有對他們做出任何後續動作,它甚至對兩人一鞠躬,接著就彎著腰離開病房,還伸出疑似手臂的東西替他們拉上門。
「……那是什麼鬼東西?」袋狼問。
「……誰知道,明天再問渡鳥。」雲豹回答。
事實是,他們醒來後就再也不記得有這樣的一個插曲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