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咖啡社的日子,而我難得沒有騎機車,選擇從最南端的宿舍走到最北端的宿舍。
這種行走的經驗,自從瑪格莉特來了就很少有了。
畢竟我是這樣一個懶到極點的人。
前往的路上其實沒什麼好說的,我只是又再一次地聽了回聲和陳修澤的歌,讓他們的歌聲陪伴我走過還算熱鬧的晚間八點的校園。
我啊,真的非常喜歡這個已經待到第三年的社團。
平時的我是個有點冷、偶爾會有點火花的人,唯有在咖啡社的時候,我永遠都是一副精力過度旺盛好像剛剛喝的是酒而不是咖啡一樣的友善且親人。(自己講
最近找到了新的娛樂,旁邊的撞球桌一直到這學期才因為新社長的關係而開始使用,前幾次因為是不熟的學長姐在玩,但上次總之我還是讓渴望壓過了我的理智跑去打了好幾局,在每一次撞擊或手滑的時刻回到早該蒙塵的國中時代。
明明是音樂班,我們班卻是瘋狂的喜愛打籃球這件事情。實際上,我們被禁止拔河(每年的拔河比賽我們都只能癡癡地在場外遙望其他班級聲嘶力竭的吶喊)、禁止打排球,各種可能傷手的球類基本上都被禁止接觸,就連跑步這項運動都有家長要求學校避免,畢竟跌倒摔傷後陪上的可能是我們的未來。
然而好動的國中時期,我們還是喜歡衝滿肢體撞擊的籃球,所以當老師一做完操就野放我們後,我們總是會徵先恐後地跑向器材室抱起籃球往球場衝。
直到國三那年我們的同學因為打籃球而摔斷手為止。
後來老師連操也不做了,每次都是直接帶我們到職員專用地下室,裡面有健身器材、桌球桌,還有對當時我們來說是「壞孩子」象徵的撞球。
於是我們班十五個人就輪流玩著撞球,每次輪到自己都要好久,想要一到手就擊出好球而不是揮棒落空又得等過十四個人,我們上手撞球的速度比誰都還要快。
於是當撞球桌開張的現在,我只能說我更愛咖啡社了一點。(因為我對桌球並沒有任何特殊的愛好)
我一直都很珍惜「學妹」這個身分。我認為,只要有禮貌,以這個身分做任何事情都不必遭受任何責難,甚至還可以對所有的學長姐撒嬌裝可愛,這是平常的我做不到的。
平常在系上其實我也不太敢撒嬌,但只有在咖啡社的時候,我能夠以這樣的身分講話。
當初帶我進社團的是系上學長,他的關愛讓我覺得自己有個家,因此我以孺慕之情學著他的一舉一動,在我終於到了他當初帶我進社的年齡,我也以同樣的關愛照看著所有學弟妹們。(同樣是自以為
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我沒有車,咖啡社待到超過十點而沒有接駁車的時候就必須走回宿舍,然後學長就會要我等等,等到大家收完器材,四五個人一起走回同樣位在校區南端的宿舍。
那時候我是輩分最小的孩子,同行的有大三的同系學長、大四的國樂系學姐、大五的史學系學長(笑
走回宿舍的時間大約十五到三十分鐘不等,因為我們走得慢,所以多半都會走到半個小時。
然而那些時間是我生命中最寧靜的片刻。
他們聊著我所不知道的一切,偶爾會問問我是否適應學校了,也會說說關於咖啡社的小事情。
我享受他們的關愛,盡力回以同等地孺慕之情。
最近和社裡新進來的系上學長有了交流進展(阿囉ㄕㄒ學長你在看這篇ㄇ),這些短暫又漫長的交談時光讓我回到了一年級的時刻。
我丈著學妹的身分恣意妄為,問盡了問題然後耍盡了白痴。
已經大三了阿,真不想長大呢(是說學長的年記其實比我還小 (笑爛
今天我又聊到三更半夜,於是很久違地,我在超過十二點的校區裡,自己一個人漫步回到宿舍。回程我沒有聽耳機,我只是讓學校夜晚的聲音環繞在自己周圍,然後任憑這三年的回憶湧上心頭。
我是個幸運的人。
在踏過音像大樓旁時,看著有點破舊卻依然亮著的燈光,腦中就這樣浮現了這句話。
我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騎車過路口總要擔心被撞、走在街上總要擔心被搶、坐在車上總要擔心被騷擾。但唯有在今晚自己一個人漫步的路上,我覺得自己很安全。也許是一年級的那些回憶包裹著我而讓我覺得自己受到保護,但也有可能只是因為單純我們學校是個平靜且幾乎沒有大型紛爭的地方,人稀地廣,每個人的平均空間擴大以後我們不再會對彼此抱持著敵意。
我走過了漆黑無人的球場,同樣想起一年級被排球隊操得要死要活,然後在熄燈後大家躺著收操看星星的場景。
經過了12點就關門的小七,裡面本該因為逃生出口的綠光而顯得陰森,但食品櫃的白光還有冰櫃的黃光讓它在這樣的夜晚有了溫度,搭配著仍然撥著廣告的螢幕還有ibon機台,我看見他規律的一吐一吸,如同人類一樣沉沉睡著。
走過側門、踏上只有幽暗光線的小徑,意外發現今晚的石雕工廠不再人聲鼎沸。他也是同樣如人類般沉睡著。
地上新鋪的柏油路讓我想起另個場景:我和那個學長、史學系的同年級朋友,還有一個穿著直排輪不知該稱學長還是學姐的人,我們抓著他的傘,試著將他拉上那個碎石滿地、中看不中用的彩色地板。
我已經將近半年沒看過史學系的同學了(畢竟她忙),學長已經畢業,那位姑且先稱之為學姐的人也早已不在這個學校裡了。
但即便只剩下我一人,我也絲毫不感到孤寂。
我是幸運的。
能夠遇到這些愛我而我也同樣喜愛的人們,即使他們可能已經不再如當初一樣能夠與我的生命相交集,但我內心的回憶至今還留存著我們試圖拉上他而他跌坐在地然後我們哈哈大笑的畫面。
這個校園是安靜的,就算有機車時不時呼嘯而過,但它還是安靜的。
白日是生機蓬勃的安靜,夜晚是深深沉睡的寧靜。
這個吵雜的世界總是透過聲音分享著過多的資訊,而我何其幸運能夠擁有這樣寧靜又安全地片刻,能夠回想起那些被關愛的記憶且讓自己不由自主微笑著。
何其有幸。
我的腳步聲是一連串規律而輕軟的三連音,在這個靜到只剩下蟲鳴聲的路上,只有我的腳步聲與他們相伴。
我是幸運的,在終於走上宿舍樓梯時,我聽見了系上一如往常的半夜人潮活動聲。
我是幸運而且能被愛著的人,我是這樣迫切的想要找個人來愛,由衷希望某個人能夠感受到與我相同的事物。
然而那個人終究尚未出現,於是我付諸文字記錄下這一切,最後再不由自主回想起學長姐曾經在社團煮了一桌菜,六七個人窩在今日已經被學校收回的桌椅上,仿若一家人的吃頓飯。
我是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