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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前叛逆男子──新社員(音樂劇)

配對:三澤

分級:PG

Tag:OOC、OOC、OOC,自創角有(都出來這麼久了才警告有自創角)

 

「是,好的,非常感謝……好,我知道了,謝謝、謝謝。」顧培三掛掉電話。他將眼鏡拿下,捏了捏已經被眼鏡壓迫一整天的鼻梁,坐在辦公桌前呆愣了很久。

距離他看完那本日記已經過了兩個月,今晚是何意澤的生日,他已經跟對方約好了今晚要一起在傑米的店裡慶生。

他們已經長到對驚喜只剩下厭煩的年紀,這兩年的生日一直都是約好一起過或有事提前過。兩個人買一個小蛋糕、窩在公寓裡、吃完晚餐和蛋糕後來一場完全滿足壽星的性愛,偶爾會有禮物偶爾沒有。

畢竟,年歲增長至今,也不過是表示自己距離死亡又近了一步而已。

顧培三桌上的電話又響了起來,他接起來,聽沒兩句立刻臉色一凜的以英文與對方對話起來。

 

顧培三踏入店裡的時候,被猛然噴了一臉拉砲。

「顧培三!遲到!懲罰!」 山山一邊大吼大叫一邊抓住顧培三,然後老喬一邊搖著刮鬍泡罐子一邊桀桀怪笑靠近顧培三。「等很久啦哈哈哈!不準掙扎!」

等顧培三終於能夠坐到何意澤身邊時,他的全身上下已經佈滿了泡沫、拉砲還有麵粉,頭上則是燦爛的一片亮粉。

「這就是為什麼你叫我帶衣服來換?」顧培三有些無奈地看向何意澤,得到對方的一笑還有點頭。

 

接下來的慶生很溫馨也很簡單,反正何意澤不講話也不能做什麼,大家一起替何意澤唱了生日快樂歌,分食那個不大的起司蛋糕,然後傑米在何意澤面前排了一整列的one shot

顧培三在慶生結束後借了浴室沖澡,擦著頭髮踏出浴室時就看見已經被大家灌到躺平的何意澤。

他睡在沙發上,雙手抱在自己的胸前,明明側睡卻將自己縮成一團然後半個臉埋在沙發裡,腹部緩緩一上一下的畫面讓他看起來就像隻完全放下戒心的貓。「……睡死了?」顧培三坐到何意澤旁邊,將何意澤的頭靠在自己大腿上,惹來老喬和山山一臉誇張吶喊著:「要瞎啦!」

「剛剛掐他、拿鈸在他旁邊敲都沒反應,就算真的聽到大概也只會以為是作夢吧。」傑米在每個人面前放了一杯水,「所以說,你要和我們討論什麼?」

顧培三將視線轉到眼前三人身上,「你們想不想去美國?」顧培三的語氣很平,彷彿剛剛講的話不過是去便利商店買瓶飲料。他撫著何意澤睡到有點汗濕的額頭,何意澤只是翻個身,將臉埋進顧培三的身體方向繼續沉睡。

沉默降臨在他們之間,只剩下何意澤很淺的呼吸聲。

「為什麼這麼問?」傑米先開口,「你要做什麼?」

顧培三看向對方,「傑米,當初阿澤還在橘子核爆時,你就認識我們了,你應該是在場最明白我們事情的人。」顧培三低頭,看著何意澤完全放鬆眉頭的睡臉,「阿澤不能繼續這樣跟我在一起了。」

山山看都沒看就一把扯住準備起身的老喬,「你明明知道,阿澤不能沒有你。」她說,眼神飄向沉睡著的何意澤身上,「你離開他,他真的會……」

「是我把他害成這樣的。」顧培三打斷山山的話,「只要我還在他身邊,他就永遠沒辦法成為他自己想要的那個模樣。」顧培三抬眼看向老喬和山山緊握的雙手,「更何況,沒有誰真的會永遠跟誰在一起。」

「幹你他媽說誰……」老喬的聲音又被山山的手扯下來。

「我在說我自己。」顧培三苦笑,「就連我發誓要一輩子跟從的那個人都被我放下了,我根本就沒有資格再去宣稱我能夠跟誰一輩子。」

「顧培三,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傑米不理會顧培三自暴自棄的言論,「你就算把他送去美國,你是要他在那邊自生自滅嗎?」

顧培三看向老喬和山山,「你們還沒講?」這個問句只換來老喬的一個哼聲和撇頭,山山只是抿著唇拒絕回答。

顧培三拿起身邊的公事包,從裡面拿出兩份資料。

一份是魏喬芳的入學通知書,另一封屬名吳曉山。寄件者都是紐約大學,分屬史登商學院和狄徐藝術學院。

「老喬,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一無所知吧?」顧培三拿著那兩封信,「當初你其實未滿十八歲的謊言也是我先……」

「我沒有天真到會認為你一無所知,」老喬打斷顧培三的話,聲音因為激動而有別於平常的女低音,沙啞而略微高亢,「只是你沒事幹嘛扯到我和山山身上?要去美國的是我和山山,關阿澤什麼事?」

顧培三沒有回答,他只是從包包裡又拿出了一張錄取通知書。

「雖然波士頓有點遠,但我希望你們能照顧他。」

那是Berklee音樂學院的錄取通知單,上頭寫著何意澤的名字。

山山接過那張錄取通知單,仔細看過以後嘆了口氣,「你是怎麼弄到這張通知單的?我知道他有去考試,但我以為他沒有錄取。」

「雖然這樣說有點諷刺,但沒有超完美執事辦不到的事情。」顧培三彎了嘴角,但是眼神和語氣中卻沒有絲毫笑意。「他一直很在意他當年沒有聽父母的話,好好把書念完。」

在何意澤父母去世的隔年,何意澤就試著去考過大學。但是自從上了高中就不曾好好念過書的他,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進入早已僵化的大學校園?連續幾年沒有考過理想學校的底標之後,何意澤就也不再嘗試了。

台灣沒有真正適合何意澤的學校。

 

然而,顧培三一直看著何意澤,他看著何意澤東奔西走參加過許多工作坊和研討會,他知道何意澤會在半夜練習到手指破皮,會為了一個技巧練不好而發脾氣,但卻又總是把那些知識視若珍寶地狼吞虎嚥塞進腦袋還有身體裡。

他瞞著顧培三偷偷去考Berklee音樂學院來台灣招考的考試,最後卻因為不明理由而放棄了。

雖然顧培三大概也猜到那個理由是什麼了。

 

當然,那個曾經還對著未來抱有期望的何意澤28歲生日死去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嘗試過離開只有顧培三的世界。

何意澤如此的固執,他固執地相信,只要自己不改變,這個世界就不會改變,一切都會維持著他熟悉的樣貌,不必再為了失去任何人而流淚。

 

「你要和他分手嗎?」老喬的聲音打斷了顧培三的回憶,「你又怎麼知道他會願意去讀這所學校?錢呢?我們有獎學金,他有嗎?」

顧培三沒有看向老喬,他低頭看著在自己懷裡睡得很安穩的何意澤,深呼吸好幾次才回答:「我的薪水夠他讀十年。」

他沒有回答其他的問題,他只是一直盯著何意澤的睡臉,直到眼睛痠痛不已、直到眼前朦朧一片、直到第一滴眼淚落在何意澤臉頰上為止。

顧培三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三人,「他不能再這樣跟我在一起了。」顧培三以為自己大喊出聲了,沒想到那句話嘶啞到幾乎無法辨認。

 

顧培三在發現自己喜歡上都衍吾以後,他總是覺得這個世界上大概不會有比這樣暗戀還要更痛苦的事情了。

 

直到現在,在已經認識了將近二十年的朋友們面前,他抱著依然沉睡著的何意澤,任憑情緒過載的眼淚溢出眼眶並且順著臉頰流下。

他不知道原來徹底愛慘一個人會是這樣的感覺||彷彿整顆心都是用麥芽糖做的,甜到讓人喉嚨發燒、黏牙到讓人頭疼不已,卻又因為那樣的柔軟而感到滿足及幸福。

僅僅是面對了自己愛著那個人的事實,彷彿所有人生份量的狂喜與狂悲都能一次席捲而上,將顧培三徹底拍碎成足以鋪滿整個海灘的細沙。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情感能夠如此豐沛,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就是何意澤這麼多年來,每個白日與黑夜的感受。

 

「我很愛他,我真的很愛他,」他摟著何意澤的動作像是抱著一碰即碎的泡泡,「但是我希望他快樂,我不希望他再這樣下去。」顧培三的聲音還是一如往常鎮定,只有在講到「快樂」兩個字時才會聽見微小的顫抖。

老喬看著顧培三,他想要一巴掌搧醒眼前這個智障,但是舉起的右手卻又揮不下去。「你這樣只是在逃避而已……」最後老喬擠出這麼一句話,「你又怎麼知道你這樣做他就會快樂?你覺得這是阿澤想要的嗎?他是一個多膽小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已經把他的人生搞得亂七八糟,憑什麼還說你希望他幸福……」

等山山將他拉入懷裡時,老喬才發現自己也哭了。

整間酒吧只剩下老喬和顧培三的哽咽聲,一直等到兩人的哭聲都稍微停歇之後,傑米才開口:「讓他去念書也好。」他看著桌上那三張錄取通知單,「你們兩個的確該分開一陣子。」

他伸手制止山山想要說話的動作,「我認識你們也夠久了,實際上,我玩團的時間也夠久了,本來我也是想要趁今天說說我要退團的這件事情。」他從胸前口袋掏出菸盒,點燃一根後吐著煙圈,「我是因為阿澤才一直留到現在,但是我們不能再這樣寵他了。」他盯著何意澤的臉,又吸了好幾口菸。「顧培三,你也不應該用這種方法對他。不管你愛不愛他,你這樣寵他但又不跟他講清楚,你明明比誰都還要懂這樣會害死他。」

山山看向何意澤,「他總得要明白,人就是會離開的。」她接過傑米沒說完的話,聲音一如既往溫柔。「但是,顧培三,我同意傑米的說法:有些話你必須和他說清楚,你不能就這樣將他推開,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她看向還躲在自己懷裡的老喬,「有些事情,你不說出來是沒有人會懂的。」

顧培三低著頭,在長到近乎尷尬的沉默後,他低低回了一句:「我會的」。

 

沒有人知道顧培三怎麼說服何意澤的。

何意澤只是在一個月後提起行李,和老喬還有山山一起踏上前往美國東岸的飛機。

顧培三和何意澤沒有在機場大哭也沒有擁抱,何意澤也沒有像奇蹟一樣的突然就能講話了。他們只是站在出境入口前互相對看了很久,最後顧培三遞給何意澤一封信,只講了一句話:「上飛機再看。」

老喬還在旁邊跟山山竊竊私語,覺得顧培三簡直也太老派,都什麼年代了還寫信。山山說沒辦法那兩個人都快四十歲了。這句話成功收到何意澤的一記白眼。

接近午夜十二點的飛機,他們三人在十一點以前就準備出境,顧培三目送著何意澤頭也不回的背影,山山在出境口前回頭向他道別,連老喬都背對著他揮了手示意,只有何意澤連最後的回眸都沒有。

 

原來,看著有人離開自己的生命是一件這麼艱難的事情。

顧培三在原地又站了十分鐘,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離開。他只是覺得,只要再站久一點點,也許下一秒何意澤的身影就能夠從那道門後再次出現。

 

顧培三沒有搬家,他依然住在那間他和何意澤共同擁有的公寓。每個月都會收到一封來自何意澤的電子郵件,內容不外乎就是那些瑣碎的事情:學校、住宿地方、朋友、音樂。在每次收到電子郵件的隔天,顧培三就會回覆何意澤一封同樣瑣碎的郵件,內容就是:公司、老闆、好好照顧自己。

說也奇怪,何意澤不在自己身邊後,顧培三反而覺得自己能夠好好專注在當下。他覺得自己的心彷彿找到了基石,於是他接手傑米的酒吧,在工作閒暇時間也專注於認識更多傑出的音樂人,雖然在認識每一個人的當下都會先想到「這個人一定要介紹給他」、「他一定會喜歡這個人」,但這並不妨礙顧培三繼續自己的額外事業。

 

認識顧培三久一點的人都會知道,他這幾年有個新的口頭禪:「我知道一個人,他一定會很想認識你。」搞得大家到最後一見面就會問他「那個想認識我的人呢?」然後顧培三就會笑著說那個人短時間內大概還回不來吧。

 

這樣的時光只有在彼此生日時比較難熬,但顧培三已經學會在三月三日還有七月二十日時在家裡喝點酒、煮點彼此愛吃的菜,在自己的面前盛上第二份飯菜,對著何意澤常坐的那個位置吃飯。只要看著那個位置,他就覺得自己的心靈能夠寧定下來,繼續走過沒有何意澤在自己身邊的每一天。

 

說實話,顧培三一直都抱著一種接近絕望的期待在活著。他幾乎可以肯定何意澤大概是不會回來了。從國外傳回來的情報、越來越少使用的信用卡帳單,這些都是何意澤在美國的生活已經步上軌道的證明,他需要顧培三的地方越少,顧培三就更肯定一些。

然而,他還是會在兩人生日的隔天寄出一份包裹,裡面只有何意澤在信上跟他提過想吃的食物,還有一封信。

每年的信都很簡單,就和何意澤出國當天拿到的那封信一樣。開頭永遠都是同樣一句話:「能夠愛上你,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一件事。」

 

距離何意澤出國,已經過去了四年,顧培三正式邁過不惑之年。

這天跟過去四年何意澤的生日沒什麼不同,顧培三同樣提著一袋生鮮蔬果還有何意澤指定要寄過去的食物,在下班後的黃昏踏出自家電梯。

長廊底部的家門口,顧培三看著那個拿著吉他的身影,有些恍惚地覺得自己大概在作夢吧。

他沒有那麼瘦了,可能是和朋友一起去的健身房讓他長了點肌肉;頭髮剪短了,上面不再有挑染的顏色,只是純粹的一頭黑髮夾雜著幾根銀絲;彈著吉他的手指一如往常靈活,刷弦的動作輕柔;聲音帶上了一點滄桑,但依然是純淨柔軟、獨屬於何意澤的聲音。

 

何意澤在唱歌。

 

他唱著他們在十八歲那年時一起聽過的一首歌,沒有什麼名氣,只有發行了線上主唱單人Demo版,何意澤總愛在他們上床過後懶洋洋撥著吉他,呢喃一樣的唱著那首情歌。顧培三至今還記得那個樂團的名字很好玩,他不止一次建議何意澤下次組團可以取個像這團一樣有趣的名字。

那個樂團的名字就叫做「那我懂你意思了」。

 

 

現在我無法逃避了 
因為你承載了我的靈魂
我再也無法逃避了
因為你承載了我的靈魂

 

 

「顧培三。」時隔多年,原來何意澤講話的聲音是這樣子的:帶有一點點沙啞,聲音是醇熟的男中音,彷彿發酵過一樣的麵團,柔軟又溫熱著。

 

 

 

「人就是會在彼此的生命中來來去去,但並不是只有永遠陪伴身邊才不是離去,只要還在心中有一席之地,那些人其實從未離去過。」

 

「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我會一直愛你。我的情感會隨著你到每一個地方;同樣的,只要你心中一直都有我,我也不會真的從你的生命中離開。」

 

「等你治好了失語症,等你找回你自己,如果你希望,我們就能夠帶著對這些年的感情、回憶,還有痊癒後的傷口,再一次好好遇見彼此。」

 

 

 

 

 

 

 

 

「我喜歡你,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顧培三心底緊緊壓抑住的所有情感,在何意澤講出那句話的瞬間傾巢而出。這四年來,那些煎熬、孤單、害怕,以及失去對方的恐懼瞬間瓦解,接著巨大的喜悅還有幸福馬上隨之而來,淹沒了矗立在地的顧培三,他發出一聲嗚咽,讓一切化為具體的淚水滿溢而出。

何意澤走到顧培三眼前,看著失聲痛哭的戀人,眼睛彎出了一點點的魚尾紋,嘴角也露著笑意。

「……你的哭臉也太醜了,顧培三。」何意澤將顧培三的臉壓入自己懷裡,明明自己的聲音也帶著哽咽。「我回來了。」

 

這真是顧培三等過最久、最美,也最值得的一句話了。

 

 

 

 

(全文完)

 

 

※歌詞出自「那我懂你意思了」主唱陳修澤在INDIEVOX上發行的Demo,曲名為〈因為你承載了我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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