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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前叛逆男子──新社員(音樂劇)

配對:三澤

分級:NC17

Tag:男性性行為描寫,虐,重要角色死亡

 

《沒有終點的旅程》

 

 

即使何意澤沒有超能力,這也絕對無損他在台上時的魅力。

 

甯常夏在曲子的間隙間喘氣,順便抄起胸口的小類單喀擦喀擦拍著台上正在喝水擦汗的演出者們。雖然她無需這些照片也能將眼前畫面的所有細節記得一清二楚,但是讀者們可沒有她的能力啊!她必須將這一切美好的畫面都傳送到網路上,再靠著自己能力將場面還原給大家看才可以!

「嗨,大家好。」剛喝完水的何意澤又湊上麥克風,左手搭在吉他琴頸上,右手食指與中指間還夾著撥片,接著就這樣搭上了麥克風,湊近麥克風的雙唇幾乎已經要吻上黑色的鐵絲網狀面,甯常夏在心底發出悲鳴的同時聽到旁邊傳來阿澤又在跟麥克風調情的抱怨,她只能咬著唇,一臉悲憤地點頭同意對方,然後再按下另一個快門。「剛剛帶來的三首歌,相信早期橘子核爆的粉絲們都不陌生,那是我加入橘子核爆後發行的第一張線上EP,」何意澤半癱在麥架上,身體以腰和臀部為中心,仍在微微晃動著,彷彿剛剛的音樂還沒從他身體離去一樣。「不知道現場有多少是從那張EP前就認識我們的?」

甯常夏跟在場幾個人一起舉起手,何意澤眼前被舞台燈閃花了眼,只能瞇起眼睛,看舞台底下的人潮中,有那麼幾個人舉起了手。

 

 

「那麼接下來,這首同樣是來自第一張EP,給所有的舊朋友和新朋友。」

 

 

恍了一下神,何意澤低頭發現自己手上的小老婆已經不是跟了他五年的Gibson,而是高中剛畢業那年存錢買下的Ibanez。

 

「何意澤!何意澤!何意澤!何意澤!」

 

站在小了很多的舞台上,燈光一樣炫得他眼花撩亂,前一曲的反饋還沒散去,而他額頭的汗才剛剛滴落在手背上,濺出一朵小水花。

台下的觀眾依然忘我地大喊大叫著,何意澤順手扯過了麥克風,就像每一次結尾做得那樣,用跨下蹭了麥架,聽台下一面抽氣一面失控尖叫,勾起嘴角吼道:「謝謝大家!我們是橘子核爆!謝謝大家來參與我們的EP發佈演唱會!我們下次見!」

下台後就看見顧培三站在後門門口,手裡還拿著何意澤的吉他袋跟背包。 

 

「所以說,你不考大學,之後要幹什麼?」顧培三一路吞吐著電子菸,兩個人沉默地並肩走在接近午夜的街道上。「像你這麼少見、沒有超能力的人實在有點難在現代社會找到工作啊。」顧培三碎碎念著,何意澤翻個白眼:「幹嘛?我只要能彈琴唱歌,是要個屁能力?你也沒有比我好多少,就你那一點點的讀心術,除了讀出都衍吾想幹嘛,還有個鳥用?」「這個用處就很足夠了,身為老闆的執事……」「靠我不想聽!閉嘴!」

何意澤伸手推了顧培三一把,顧培三不甘示弱也擰了何意澤的手臂一把,兩人開始在大馬路上鬧起來,又笑又叫地吵了一整路。

 

唱到第五年,何意澤才模模糊糊覺得自己應該是有超能力的。在他第一次跟顧培三上床的隔天(那個渾蛋醉得迷迷糊糊,摟著何意澤喊說「老闆你怎麼變得這麼瘦,是不是夫人又不給你飯吃了」這種蠢話,插進來亂捅一通不說,射完之後還直接酒醒走人,完全不管在床上痛得半死的何意澤),他必須撐著痠痛的肌肉跟一坐下就會讓他如遭雷擊的小菊花,做一場小型市集附設小舞台的開場歌手。對方要求他盡量準備快樂的歌,於是他也只能將戲演個全套,假裝自己很快樂一樣。

哪裡知道,橘子核爆裡公認戲精(又稱說謊不眨眼的小混蛋)的何意澤,竟然在事後被好幾個慕名而來的歌迷私訊詢問為什麼不開心,還有人在給他的六吋巧克力塔禮物盒(是市集上的攤位,肯定是現場買的)裡放有寫著「還有我們愛你,不要委屈><」這樣的卡片。

 

什麼跟什麼!脾氣很壞的何意澤當天晚上就把整個塔全部吃完,然後因為沒吃飯就吃巧克力而肚子痛到奄奄一息。

 

再來就是某次顧培三為了照顧發燒的何意澤而在電話裡和都衍吾請了一天的假。就算他昏昏沉沉、半夢半醒著,但僅僅是聽到都衍吾在電話另一頭不滿的抱怨,而顧培三壓低聲音卻堅持要請假時,何意澤覺得自己病死也值得。

 

隔兩天原地滿血復活的何意澤去錄音,結果錄了好幾次之後,錄音師和製作人滿臉古怪,像是想笑又不敢笑地叫他到監控室,等他聽了錄音卻還是不太明白後,他們才說:「這是一首很哀傷的分手歌,你也唱得很到位,但不曉得為什麼,聽起來就是有一種幸福洋溢的感覺。」

「感覺不是不好,但就是,不太對。」

「可是聽起來真的很幸福很舒服呢。」

錄音師和製作人非常苦惱,何意澤反而在兩人苦苦壓抑幸福微笑的表情中,模模糊糊覺得自己似乎抓到了自己的超能力面貌了。

 

原東寺高中是少數專收能力高強學生的高級中學,不只是超能力厲害的學生,同時也招收一些超能力不突出,但是其他方面很優秀的學生。

何意澤一直以為自己是因為學科和音樂成績優秀才獲選進入的,又或者是作為特殊的無超能力學生而入學,但進了高中後他只顧著音樂而放棄學科,還被那個特別容易吸引男人的裴世廣給迷得失了魂。

和阿廣交往後,何意澤才從顧培三口中得知,原來裴世廣的超能力就是吸引他喜歡的人愛上他,難怪何意澤想破腦袋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愛上對方哪裡卻又迷他迷得要死。

 

顧培三的能力只有一點點的讀心,但多虧都家財大勢大,還有都衍吾意外超群的能力,他才能陪著他心愛的小少爺進入同一所高中。

學校裡還有幾個比較有名的學生,最有名的大概是有過目不忘本領的莉莉絲(這是顧培三告訴他的,雖然因為腦補能力太過,有時候看她寫的樂團repo何意澤都會記憶混亂,以為自己真的在台上跟阿廣舌吻了),還有能夠分辨學生有沒有強大超能力的東教官……。

相較之下,何意澤簡直蒼白到像是不存在一樣。雖然他一直都不太在乎自己是個沒有超能力的人,但實際上能夠發現自己也有超能力這件事,還是讓他偷偷樂了好一陣子。

 

這次錄完音後,何意澤便開始實驗自己的能力,然而,他發現除非是在情緒極度滿溢或激動的情況,其餘時間要有像前面幾次的情緒渲染,其實並不容易。

 

這大概讓他挫敗了兩天,雖然好處是顧培三被渲染到了些微的挫敗而對自己溫柔體貼了一點,但摸著不那麼痛的後穴,何意澤還是會翻一個很大很大的白眼給顧培三離去的背影。

 

在平常的狀態下,何意澤不太能使用自己的能力,唯獨抱著吉他在唱歌時,他可以從台下觀眾們的情緒中,讓自己的情緒和所有人達到共鳴。也許這樣有點作弊,但能夠被冠上「情緒感染力最強的樂團」這個稱號,何意澤還是小小虛榮了一把,並且刻意讓樂團靠著這樣的宣傳而逐漸壯大。

 

至於會和顧培三開始交往,與其說是想在一起,倒不如說是「因為想要有個人陪伴,而有個已經熟悉彼此的存在,那就可有可無湊成一團吧」的感覺。反正何意澤知道顧培三工作永遠擺優先而且閒不下來,顧培三知道何意澤一團亂的生活習慣還有沒音樂就會死掉的特性,在床上經過五年多的訓練也已經十分契合──顧培三喜歡站著以背後位進入對方,而何意澤愛死了騎乘時被頂到爽哭的感覺──種種因素之下,他們兩人會在一起絕對不是因為我喜歡你這些甜膩的理由,反而是很一致的平淡回答:在一起久了,習慣了。

 

他們的生活平淡而愉快,沒有激情,還是像朋友一樣又鬧又玩,上床時也都能盡興,兩人在乎對方卻又並非戀愛式的那種,這種關係就像何意澤很愛的那首德布西月光一樣,模糊卻美好著。

何意澤滿二十七歲那天,剛好是一場大型的多團聯合演出,等整場演出結束後,一群人說說笑笑走出後門,何意澤遠遠就看見顧培三手裡捧著一束花站在馬路另一邊,臉上掛著微笑並朝他們走來。

 

意外發生得很快,何意澤還沒意識到耳邊聽見的煞車與碰撞聲代表什麼時,在馬路上翻滾的小客車就撲天蓋地朝著顧培三壓去──

 

 

「接下來,我們要帶來的這首歌,曲名是《你手上的那束花》。」

 

 

         「--顧培三!!」

 

「碰」地一聲撞倒了課桌椅,何意澤人站著,手還可笑的伸向前方,全班都詫異回頭看他,而東教官已經在講台上氣到笑了。

「何意澤,你上課睡覺就算了,還敢說夢話說到打斷上課?」東聲敏踩著皮靴走到何意澤身旁,一邊笑一邊咬牙切齒地說:「你,滾出去罰站!」

 

何意澤站在走廊時,渾渾噩噩的,雙手仍劇烈發著抖。他還記得顧培三在自己眼前被輾成一片血紅的慘樣,噴濺到自己臉上的肉泥還溫熱著,怎麼才一瞬間,他又回到原高了?

「何意澤,你怎麼站在走廊上?」都衍吾和顧培三肩併肩經過還在發呆的何意澤眼前,都衍吾問了一句,顧培三看了看何意澤的臉,畢恭畢敬回答:「老闆,應該是因為阿澤剛剛在課堂上睡著,被東教官趕出來了。」「喔,難怪臉紅紅的……欸靠!你哭屁啊!」

   何意澤盯著顧培三的臉,剛才還縈繞在自己心頭的恐慌突然就潰堤了,再加上這整件事也未免太莫名奇妙了一點,眼淚竟然就這樣失守。但是眼淚一掉下來他就馬上伸手擦去,還嘴硬回都衍吾一句:「幹,誰哭啦!」

 

是有聽說過,有些人會有第二種超能力,也許自己的超能力就是能夠穿越時空吧?何意澤在練團時盯著顧培三彈貝斯的側臉發呆,回想起之前相處過得那些片段,他暗自下定決心,這次一定要好好保護顧培三。

 

顧培三抬頭瞥了低下頭猛力練習的何意澤,然後又低下頭回去彈他自己的琴。

 

何意澤密切地糾纏起顧培三,雖然一開始常常在屋頂抽菸時被顧培三抓著領子威脅要把他丟下去,他還是堅持要跟在顧培三身邊。

他知道幾乎所有顧培三的習慣與愛好,他一反前一個時間軸的冷漠,開始喜歡黏著顧培三,甚至有時候會不自覺耍賴和撒嬌(當然僅限兩人獨處時),讓顧培三只能又好氣又好笑地說不出話來。

        

這次何意澤沒有和阿廣在一起,也沒有轉學,他只是退出搖研社並加入橘子核爆,在樂團和糾纏顧培三之間忙得不可開交。漸漸地,他們兩人的肢體接觸逐漸增加,偶爾的眼神交流開始黏膩起來,在高二那年,何意澤藉著慶功宴後的酒意,在自己的租屋處門口問顧培三想不想試試口交,顧培三同意了。

        

那一次口交時,何意澤有種顧培三還是以前那個顧培三的錯覺,他安撫性觸摸耳垂以及後頸的力道剛好是何意澤最喜歡的那種,但這樣的錯覺只維持到顧培三射精時脫口喊出「衍吾」的那個瞬間為止。

 

也許自己只是喜歡上顧培三那種撫摸的方式,並不是因為自己喜歡而對方才那麼做的。

 

何意澤情緒低落下來,一句話也不說地推開顧培三,自怨自艾著起身去刷牙漱口,結果一出廁所門就被顧培三抓住,他盯著何意澤看了好一陣子,最後伸手抓住何意澤的後腦,給了眼前人一個吻,接著就抓起包包離開了。

 

何意澤原地呆愣了好久,嘴唇蠕動著,像是在試圖尋找最合適的字句來描述這情況,發現徒勞無功後才總算罵出一聲:「幹!顧培三你搞屁啊!」

 

 

這次口交之後,顧培三也替何意澤在學校廁所打出來一次,倆人就這樣開始有點像砲友但又有點不像砲友的關係,即使他們遲遲沒有進展到最後一步。

何意澤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堅持什麼,但他就是覺得,即使眼前這個顧培三也是顧培三,但他就是沒有辦法將眼前人視作跟以前一樣的那個顧培三。

 

以前的顧培三並不會像現在的顧培三一樣,每次激情過後還會向何意澤索要好幾個黏膩的吻;也不會像以前一樣維持著有禮貌卻親密的距離。現在的顧培三有時候還會在事後再把兩人蹭出火來,把何意澤惹得又喘又濕,顧培三自己倒是掛著一臉壞笑。

 

他沒辦法,他沒辦法,以前那個顧培三還不會讓何意澤失控。但這個顧培三,何意澤不止一次在事後的浴室裡摸著胸口,覺得自己的情感搖搖欲墜。

 

他是來拯救這個顧培三的,不是來談戀愛的啊幹!

 

在學校時,何意澤發現自己抬起頭跟顧培三對上眼的機率變高了,還有好幾次,他和橘子核爆在校外演出後,不是看見顧培三站在台下某個角落,就是會看見他站在後門的身影。

何意澤近乎恐懼的拉開了彼此的距離,他摸著每次和顧培三對上眼後總會漏跳一兩拍的心臟,覺得自己在拯救顧培三之前大概會先心臟病發死掉吧。

 

高中的最後一年,何意澤多了很多演出機會。不只是橘子核爆,還有很多是單單只邀請何意澤的演出。何意澤向來不是個會放過機會的人,忙到暈頭轉向,自己都想不起來上一次去學校是什麼時候。

何意澤不否認自己在躲顧培三。這樣子明明就是不對的,顧培三應該要喜歡都衍吾到天荒地老才對啊!

 

十一月底,一個很照顧他的樂團前輩邀請橘子核爆去擔任開場嘉賓,何意澤那天和其他人鬧到很晚,嘻嘻哈哈混到The Wall 把他們一行人轟出去為止。一出後門先是被寒風激到打了一個噴嚏,接著就看見顧培三縮在牆邊角落凍到慘白的臉。

 

何意澤看見時,他突然就再也聽不見身邊其他人的聲音,看著顧培三可憐兮兮地吸鼻水,歪歪扭扭試著站起來卻有點踉蹌的步伐時,心不曉得為什麼,狠狠疼了一下。

「顧培三你這個白癡!」氣急敗壞扯下自己的圍巾,何意澤跨了兩三步就扯住顧培三,用圍巾把對方狠狠包起來。「這麼冷不多穿幾件,還耍帥穿風衣不戴圍巾!?你可以進來找我啊!幹嘛在這裡吹風?白癡!智障!如果我......」

何意澤沒有機會說完後面的話,因為顧培三用凍到跟冰塊沒兩樣的雙手捧住他的臉,然後用力的吻上去。

 

好冰,而且好像有鼻水的味道。

 

何意澤突然覺得鼻子很酸,心又滿又脹,一吻結束後,他看著顧培三凍紅了的鼻子,佈滿水霧卻仍然閃著光輝的雙眼,脫口而出:「顧培三,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顧培三閉上眼,又給了何意澤一個法式深吻。

 

「嗚我現在覺得心好酸又好疼......」

「橘子核爆的主唱就這樣嫁出去了,嗚嗚嗚嗚.......」

「我現在感動到好想哭,老大你那邊有沒有面紙QQ」

 

何意澤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被兩團圍觀,滿臉通紅把顧培三的和頭和嘴唇從自己臉上拔開,轉身面對自己滿臉揶揄的團員和其他人,第一次不知道該把手腳往哪裡擺。

當在他還在猶豫時,背後突然靠上了一團熱源,何意澤低頭一看,才發現顧培三張開了風衣,將自己抱入了懷裏。

 

「何意澤,我也喜歡你,所以我的回答是,好。」

他的聲音在何意澤耳邊響起,明明是細微的呢喃聲,何意澤卻覺得那句告白彷彿平地一聲響雷,炸出了他的眼淚。

 

前輩踩著七吋高跟鞋,甩著長髮大笑,高亢清亮的女高音幾乎要響徹整片夜空:「好!恭喜阿澤終於不再因為愛情而失魂落魄!我們續攤!我請客!」

何意澤又哭又笑,聽見顧培三半咳半笑的低音在胸腔裡和自己的背後共鳴著,看見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大概又控制不住情緒了。

 

幹,管他的。

 

這次的軌跡和前一世差了很多──何意澤已經覺得前一個時間軸的記憶根本就是個不同的世界,於是他在心底已經修改了對於那個時間軸的稱呼,改而稱呼那一段人生為前世──何意澤險險地備上了顧培三那所大學的夜校,樂團在他的刻意操作下,又再一次因為他的情緒渲染能力而爆紅。

他活得很快樂、很盡興。瘋狂享受音樂,也全心沉浸在與顧培三的關係當中,兩人意見不合就大吵一架或大打出手,好的時候又瘋狂做愛或蜜裡調油。

 

大學畢業那天,何意澤在校園巡禮的過程中收到了許多不認識的學弟妹遞來的單隻玫瑰花,因為太多朵,他還不得不請旁邊的人替他拿著那些大紅色又嬌豔欲滴的玫瑰花。同學們嘰嘰喳喳有點興奮地替他數到底拿到了幾朵花,當他們終於數到98時,顧培三就站在禮堂前的廣場上,手上拿著最後一朵玫瑰花。

何意澤走到他面前,看著顧培三站在自己面前,臉上笑著卻沒有打算說出任何話的意思。

何意澤痞痞笑著,他猜到顧培三想要幹嘛了。「幹嘛?我跟你告白不夠,你還要我跟你求婚嗎?」何意澤問,「可是我沒有戒指,我要怎麼跟你求婚?」

顧培三臉上的笑容更得意了,他將手上的玫瑰花塞到何意澤手裡,一枚樸素的白金戒指就在玫瑰的花心裡。

何意澤差點沒撐住而笑場,想當初他在床上和顧培三講到的那些「是我娶你不是你娶我」的胡話竟然也被對方這樣記下來,看樣子不演下去是不行的。於是他繃著一張臉,從花裡取出那枚戒指,正經八百撩開學士袍,單膝跪在同樣穿著學士服的顧培三面前,挑眉:「顧培三,我喜歡你,我要跟你結婚!」

說完這句話,他們無視後面同學的歡呼,兩個人抱在一起,笑成一團。

 

當天晚上,何意澤的左手無名指也被顧培三套上了同樣式的戒指,兩人手扣著手,滾來滾去做了好幾場。

 

隔天何意澤就被顧培三拎上前往夏威夷的飛機,在晴日當空的夏威夷海灘玩到黑了一整圈。第四天因為顧培三有點輕微中暑,因此只是待在沙灘上看著何意澤一個人在海裡玩水。

何意澤專愛挑浪小的地方往下衝,他衝進水裡就會馬上衝回來,他的泳技雖好,但他並不想放著顧培三一個人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他想要隨時都在一回頭就能看見那個人的地方。

然而,他本來只是在剛剛衝下來的地方稍微潛個水,結果一抬頭,突然就發現自己竟然在離岸好幾公尺遠的地方。何意澤嚇傻了,馬上想要回頭游向沙灘,卻不由自主被海浪越帶越遠。

何意澤使盡全力往前游,卻只能越來越絕望地發現自己離岸邊越來越遠,在猛力狂游十幾分鐘後,左小腿突然有劇痛襲上,何意澤就知道自己大概死定了。

 

他還是撐著抽筋的左小腿向前掙扎了一陣子,但隨著越來越喘不過氣的壓迫感一襲而上,何意澤只覺得好想哭。

 

他就這樣死掉了,顧培三要怎麼辦呢?

 

然而再不甘心,何意澤最後還是因為力氣用盡而吃了好幾口又鹹又苦的海水,他越緊張,肌肉就越緊繃,更不能呼吸,又吞了好幾口水。

在何意澤的意識消失前,他只記得,透過太平洋海水看見的太陽,波光瀲灩,實在亮到讓人忍不住想閉上眼睛。

 

還好,這次死的是我,不是你。

 

 

「聽了那麼多首快歌,接下來是第二張專輯收錄的慢歌,《你還沒答應我的求婚》。」

 

 

「噗哈!!咳咳......」何意澤掙扎著從水裡爬起來,猛然睜開雙眼的時候,他看見的不是沙灘,而是一個剛剛好能容下他的浴缸。

 

「何意澤,」顧培三的聲音在浴室門外響起,「洗完就快點出來,不要浪費水。」聲音冷到不像是何意澤熟知的那個人。

 

何意澤抬起手,發現自己手上已經沒有那枚戒指了。

 

什麼情況?他又穿越了?

 

何意澤從已經涼掉的洗澡水裡爬出來,在皮膚接觸到冷空氣的同時打了一個大噴嚏,他無法克制自己的顫抖,光是要拿起內褲的動作,就讓衣服就掉到地上好幾次。

哆嗦著走出浴室,顧培三只是坐在沙發上瞥了他一眼,眼神比聲音還冷:「滴到地上的水自己擦乾。」

 

不一樣了,這個顧培三已經不是上一世那個顧培三了,不是那個會露出柔軟微笑,對著何意澤管東管西的那個顧培三了。

 

何意澤拿了毛巾擦頭髮,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身處在一場巨大的夢境中,就像全面啟動那樣,一層夢境之外還有另一層夢境。

但他拿起放在餐桌上的手機,Google搜尋橘子核爆,出來的結果還是他前幾世看過的那幾個,包含「情緒感染力最強的樂團」的這個稱號,熱騰騰、一個小時前剛出爐的介紹文。

 

何意澤轉頭看向坐在沙發上,抱著iPad處理公事的顧培三,開口:「顧培三......」「我不是說我在工作時不要跟我說話嗎?你是教不會的狗嗎?」顧培三頭也沒回地打斷何意澤,語氣沒有起伏。

 

 

爭吵、爭吵、爭吵,顧培三從來不動手,他的腦筋動得要比何意澤快很多,兩個人即使吵架也只是顧培三單方面的暴力碾壓,何意澤完全沒有回嘴餘地。

何意澤不只一次懷念起前一世的顧培三,但他發現自己竟然同樣放不下這一世的顧培三。

 

這一世的顧培三一點都不溫柔,在床上也是極盡所能的粗暴,有一次何意澤不過問了一句「你為什麼不去找都衍吾」就被做到在床上痛哭求饒,最後還是痛昏過去。

 

何意澤漸漸笑不出來了。

 

然而,有時候盯著顧培三的背影,何意澤還是會湧起一股無法形容的感覺。

 

於是他開始寫歌,他把前幾世故事寫下來,在演唱會上演唱,出了專輯和EP,忙得不可開交,然後發現,顧培三會臭著一張臉,等在每一次演唱的後門邊。

就算晚上顧培三把他做到隔天無法下床,何意澤卻發現自己沒有辦法贈恨眼前的顧培三。

 

又一次無法下床的隔天,前輩趁著顧培三出門上班前來探望,她望著何意澤慘白的臉,嘆了一口氣:「從高中到現在,你不要這麼死心眼好不好?」

何意澤想回答什麼,卻覺得喉嚨像被石頭哽住了一樣,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句話。

「要我說,他根本不愛你,」前輩拿起自己削好的蘋果,自顧自開始吃起來,「你們兩個只是莫名其妙開始同居,頂多就是同居的砲友吧。」

「不是,顧培三他不是砲友。」何意澤下意識回嘴,換得前輩的的一個眼神和一個問句:「那他是什麼?」

何意澤想了很久,前輩只是坐在床邊啪擦啪擦把自己帶來的蘋果全部吃完,沒有說話,像是要給何意澤思考的空間一樣沉默著。

 

「他是,我想用一切保護的人。」最後何意澤給出了這個答案。

 

前輩拿空盤敲了一下他的頭,離開前丟下一句:「你以為這是漫畫嗎?」

 

當天晚上顧培三沒有回來,何意澤對著空蕩蕩的房子發了很久的呆,幾乎一整天沒有進食的胃很難受,一抽一抽微微痛著,他覺得餓,但不是生理上的。

他從來沒有這麼迫切需要顧培三的愛情過。

 

日子過得很快又很慢,何意澤可以感受到顧培三對他的態度逐漸軟化,然而他卻覺得自己已經快被掏空了。

每一天,他都像是即將枯竭的油燈,絕望地等待著。

 

「顧培三,」何意澤喊住剛回家的顧培三,看見顧培三同樣疲憊地回望自己,「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顧培三難得沒有對此尖酸刻薄一番,他只是讓何意澤拉著自己的手,帶到被夕陽餘暉照到發亮的沙發上。

「我啊,是有超能力的人。」何意澤盯著顧培三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說著,努力抵抗著睡意。

顧培三沒有回應,但何意澤可以從對方的眼睛裡讀出來,他不相信。

「閉上眼睛,」何意澤的聲音很軟,自從橘子核爆解散後,他沒有再唱過歌的嗓音柔軟下來,彷彿帶有一點點甜味,「閉上眼睛。」

他竟然真的閉上眼睛,何意澤望著他問:「顧培三,你感覺到什麼?」

顧培三皺了皺眉,聲音卻不如往常堅硬:「很溫暖,有點想哭,但又有點想笑,心很滿,很軟。」他睜眼,問:「這是什麼?」

 

夕陽餘暉被何意澤擋住,顧培三只能看見橘黃色的光包圍住了何意澤,勾勒出一個清楚的輪廓,何意澤的表情反而是一片模糊。

「愛,顧培三。」何意澤的聲音聽起來是在微笑的,但顧培三感覺手上滴了兩滴水,「這是『愛』,顧培三。」

那個聲音非常溫柔。

 

「第五張EP的主打歌,《This is I love you》」

 

何意澤早已經不記得自己在廣大的時間軸裡重來了幾次、遇見過幾個顧培三,又有幾次看著對方死在自己面前。

他試了所有自己能想的辦法,然而意外總是措手不及,好幾次他甚至沒有搞清楚自己是為什麼又穿越了一次時空,只能再一次面對一個全新的顧培三。

 

他已經無能為力了,就連自殺也阻止不了這樣的循環。

 

演唱會已經到了尾聲,何意澤看著台下的粉絲們,這些粉絲聽著他一首首唱著他和顧培三的故事,每唱一首歌,何意澤可以感覺自己的內在就更死去了一點。

 

「接下來,是最後一首歌。」他的聲音沒有顫抖,循環了這麼多次,他的上台經驗沒有一萬也有幾千次了,就算他每世都寫了新歌,下一次又要重新再來,他還是不停重複寫著,並且寫出更多新歌。「這是一首沒有發表過的歌,算是我漫長旅程的一個註解。」

 

「我有一個很重要的人,我們之間發生了很多很多的故事,多到我講出來你們一定會覺得我在唬洨,」短促的笑了一下,何意澤可以感覺到台下很多人正在流淚,他的能力肯定又再一次失控,但他已經不在乎了,「如果可以,我想要讓時空回到我們最一開始的那個地方,這樣,也許我還能看見你站在門口等我。」

 

 

「最後這首歌,獻給我自己,《無能為力的時空跳躍者》。」

 

       

        甯常夏不曉得自己的眼眶為什麼模糊了,她站在台下哭得一抽一抽,連小單眼都快拿不住。身旁許許多多的觀眾都在流淚,橘子核爆真不愧是號稱「用情緒殺死人的樂團」,哭到最後都要脫水了啦!

 

何意澤站在台上,燈光很熱,眼眶也同樣發熱,但這次已經沒有會為他擦淚的人了。這一世,他沒有遇見顧培三,沒有進入原高,沒有打通他熟記於心的那通電話,他甚至不知道這一世的顧培三是不是還活著。

        沒有終點的旅程,那就根本不要開始好了。

 

結束了最後一段清唱,整個場館裡都是此起彼落的啜泣聲,何意澤感覺自己就像是即將停止跳動的心臟,正在努力為生命的最後幾分鐘奮鬥著。

 

「我愛你。」何意澤的聲音很低,像是對情人呢喃一樣的絮語。

 

而他最後的記憶就停留在一聲槍響,還有自己胸口驀然傳來的劇烈疼痛。

 

這一次,也許顧培三會在天堂的大門等我吧。

 

 

(沒有終點的旅程,完)

 

 

 

 

 

顧培三視角番外

 

他看著在台上歌唱的那個人,每唱一首歌,那個人眼底的黑暗就會更深沉一點。原本身旁還能跟著唱唱跳跳的幾個小女生,即使後面曲子的編曲越來越激昂,她們反而越來越沉默,到最後只能呆呆望著在台上唱歌的那個人,連跟著音樂搖擺身體都不會了。

 

「……我好想哭。」為首的那個女孩子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音響的轟鳴聲幾乎要奪走了顧培三的聽覺,但由於在場觀眾越來越安靜,即使是這樣小聲的一句話,顧培三也聽得清清楚楚。

 

有人開始掉眼淚,甚至有其他人擤鼻涕或抽泣的聲音此起彼落,那幾個女孩子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說:「為什麼……我覺得、我覺得好悲傷……」「好絕望、好痛苦……」「明明是一首快歌,為什麼這麼難過……」

 

顧培三將視線轉回台上的那個人,他唱著今晚的最後一首歌,閉著眼睛刷著弦,眉頭緊緊皺在一起,聲音因為唱太久而有點沙啞,汗濕的髮絲有一些黏在額頭上,那個表情猛一看就像是顧培三曾經熟悉地、何意澤高潮時的表情。

 

不確定自己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但顧培三記得每一個平行宇宙裡的何意澤。所有宇宙的顧培三記憶都能夠共享,然而這樣的能力完全幫不上忙,因為那個何意澤出現的時間並不固定,所以他永遠沒辦法知道自己究竟該在何時向對方坦白。

 

他第一次查覺到何意澤的改變是因為某個宇宙的何意澤特別黏他。耍性子還會偷偷撒嬌生氣的樣子很好笑,在經歷過了好幾個平淡無奇、結婚生子還有跟都衍吾在一起地不同宇宙後,他覺得這個何意澤特別有意思。

結果兩人簡直就是瘋狂愛上彼此,直到何意澤在夏威夷度蜜月失蹤後,那是顧培三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情感竟然能夠穿越不同宇宙,追尋著何意澤而去。

 

顧培三每每都要等到何意澤或自己死去時,才能在其他宇宙裡,靠著後續回想判斷何意澤究竟是何時穿越的。每一次抱著何意澤死去的身體,每一次他都同樣無力。於是他最後只能徒勞無功的在所有平行宇宙裡都做著他第一次跟何意澤在一起時同樣的舉動:在演唱會舞台的後門等待對方。

        他以為,靠著這樣的舉動,在何意澤穿越過每一個宇宙時,就能夠最快發現自己還是同樣的那個顧培三。

 

他追過太多個宇宙裡的何意澤了,但是,走到後面,他開始對這樣沒有盡頭的追尋感到厭煩,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夠從這些循環裡脫逃出來,於是他後來對待何意澤的態度越來越糟,可他從來不放棄尋找何意澤。

 

 

情緒湧了上來,顧培三沒有拭去從自己眼眶落下的淚水,他知道這不是他自己的感覺,這樣絕望而無力的痛苦,是何意澤現在的心情。

這不應該是顧培三的感覺,因為這一次,何意澤選擇讓他們在這個平行宇宙裡是兩條完全的平行線。

這不應該是他的感覺,就連從大衣內袋拿出手槍並對準台上那個人時,手底的顫抖也不應該是他的。

 

顧培三知道何意澤已經到了盡頭,就像自己一樣。

 

「我愛你。」顧培三等到了何意澤的最後一句情話,食指終於扣下板機。

 

 

希望過去曾經存在於回憶裡的笑容與幸福就化為這顆子彈,讓你的旅程到此為止,而剩下的疼痛與悲傷,留給我就好了。

 

 

在恐慌人群的踩踏之中,顧培三恍恍惚惚想起了何意澤在其中一個平行世界時,不管自己再怎麼找架吵、對他態度惡劣,他最後還是要自己閉上眼睛,將那些熟悉、柔軟而溫暖的情感傳送過來,對自己說:「這是『愛』,顧培三。」

就差那麼一瞬間,如果何意澤那次沒有因為事前吞了安眠藥而一睡不醒的話,他不只能知道那是何意澤,他就還可以告訴對方這一切的真相了。

 

我一直都在找你,何意澤。

 

 

何意澤,我好像忘了說,在每一次的見面中,我似乎都沒有來得及講出這句話,但是,所有的情感絕非只是你單方面付出而已,如果我有著跟你一樣的超能力,那麼--


 

(顧培三視角番外,完)

 

 

 

 

 

《如果有終點》

 

為了避免說不定會想要徒步上學的都衍吾提出要求,顧培三在高中一年級開學的前一天,提早將路線親自走了一遍。當他步行到某個小公園時,有個小小的、看起來不過兩三歲大的小男孩,手底抓著奄奄一息的小白花,搖搖晃晃朝自己衝過來。

 

顧培三蹲下並準確接住跌入自己懷裡的孩子,先是感覺到了一股熟悉又溫暖的氣息,接著是滿腔的興奮與喜悅,還有微微酸疼著,卻令人不由自主微笑起來的情緒迎面撲來。他看著那個孩子從自己懷裡抬起頭,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捏著花的小胖拳頭舉到顧培三面前大喊:

 

「我喜歡你!我要跟你結婚!」

 

顧培三低頭看著這個以完全不同樣貌、再次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何意澤,伸手按上了小小的左胸口--那個曾經被自己擊發的子彈穿透過的地方--感覺指腹下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任憑眼淚滴落在小阿澤的臉頰上。

 

我好像忘了說,在每一次的見面中,我似乎都沒有來得及講出這句話,但是,那些情感絕非只是你單方面付出而已,如果我有著跟你一樣的超能力,那麼,在這麼多這麼多的宇宙中,我最想讓你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件:

 

 

「何意澤,我也愛你。」



 

 

 

(如果有終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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