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ie's Place

原作：前叛逆男子──利維坦（音樂劇）

配對：微豹狼

分級：PG13

Tag：微血腥描寫、自補世界觀設定

前篇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第一章

點點光斑在書頁之外的草地上閃動，操場遠處傳來的嬉鬧聲滾滾，沒有清晰到足以聽懂那些字詞，卻也沒有模糊到聽不見飄盪於笑聲與喊叫聲間的歡樂。

他抬起頭，被樹葉空隙間撒下的陽光遮了視線，必須得瞇著眼睛才能看見某個人朝自己走來的身影。這一切如此熟悉，他想，熟悉得令人安心。

「……豹、雲豹！」聲音壓得很低，可雲豹在同一瞬間就睜開了眼睛，下意識將左手橫在咽喉前，右手也已經按上刀柄蓄勢待發。

袋狼沒有碰雲豹，他躲在兩個成人體型遠的樹叢裡，淡金色的頭髮混雜了污泥——也許還有一些乾涸的血跡——所以看得並不真切，偶爾月光穿透樹叢，那道光反而呈現了隱約兩道紫光，雲豹大概花了兩三秒才發現那是袋狼焦慮的雙眼。

是了，最終測驗第四天，他們剛在前一日凌晨的交鋒中失去樹蛙，袋狼的終端機也在同場攻擊中遭到破壞，雖然資料已經透過遠端修改且無復原可能，但他們現在也無從追蹤其他人的動向，只能被動的躲起來等待突襲。

雲豹朝袋狼點點頭，表示他醒過來了。「你休息，我守夜。」他嘶聲，輪廓模糊只剩兩道紫光的袋狼朝他閃了一下，接著就隱匿在漆黑的草叢裡。

理論上，透過虛擬實境進行的最終測驗並不會有身體疲憊的問題，然而或許就是因為最終測驗的方式是透過腦波進行戰鬥，虛擬過後的環境擬真到大腦會認為自己的肉體已不堪負荷。

雲豹並不真的明白這之中是透過什麼物質在運作的，他只知道自己很疲憊，同時卻又亢奮著。若要說這一切都不是真實存在，可他現在感受到的冷風、四肢過度活動過後的酸痛、心臟時不時抽痛的瞬間，都如同那個呼吸聲——

「鏘！」「袋狼！」雲豹脫口的大喊與刀劍相撞的聲音重疊在一起，虎口被震得發麻，瞥頭時剛好看到敵方其中一人舉著矛朝樹叢刺入的畫面，雲豹感覺自己的心臟瞬間收緊並劇烈疼痛起來。他咬緊牙關，對方的魁武身材給他極大壓力，於是雲豹將全身重心下壓，踩好一個右拐後便猛然往旁溜開，順著敵方刀尖滑開。

靈活的貼身戰，除了袋狼和渡渡鳥，沒人知道雲豹最可怕的就是在於他快速而無聲息的步法。

沒有給對方反應的時間，踩到背後位的瞬間，雲豹一刻也不遲疑地就將刀鋒架上持劍者的咽喉，一個發力和抽刀，對方的血就如噴泉般濺出！

轉頭朝向袋狼躲藏的草叢，袋狼早已滾出不再安全的藏身處，狼狽地身上沾滿落葉，屈居下風。冷冷的月光下，雲豹這才看見袋狼腰側已經被開了一個漆黑的血洞，加上腿傷的牽制，他打得很辛苦。

腿傷，雲豹恍惚了那麼一下，為什麼明明就是身在虛擬的世界，身體的殘疾仍然會給袋狼帶來阻礙，就和他的心臟仍時不時抽痛一樣？

這個思緒在腦中只停留了連一秒也不到的時間，他隨即邁開腳步朝著那個仍壓制袋狼的混蛋而去，忘記在課堂上老師曾經耳提面命的一句話：永遠要確認你的敵人是否一擊斃命。

風聲襲來的時候雲豹下意識往前一撲，殊不知對方立刻轉劈為砍，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刀是否能承受起這樣的力道。雲豹沒完全趴下就發力往旁邊一滾，然而對方的速度比他還快上那麼一點，因此刀鋒仍是恰恰劃過他的上手臂，頓時便血流如注。

疼痛沒有到來，雲豹在腦袋還沒意識到自己受傷時就舉起了護在身前的武士刀，眼也不眨的，就著躺在地上的姿態往旁一揮——「全壘打。」很輕，彷彿擔心這一刻會被這一句話給破壞一樣地，他說。

大塊頭的刀尖插入柔軟的泥土地，身體維持向前傾的姿態，臉部表情還凝結在生前最後一刻、以為自己成功重傷雲豹的狂喜，死亡的陰影卻已經蒙上他的瞳孔深處。

頸項與頭部開始分離，悶悶地「咚」一聲，那人的頭落在雲豹身旁，他轉頭看過去，剛剛還狂喜的表情已經轉變成驚恐，但再也無法產生任何變動。

鮮血澆灌而下，有些噴得很遠，有些則灑在雲豹的臉上，溫度很暖，嚐起來卻過腥了。屍體倒下壓在雲豹身上，他沒有推開。

第一次仔細端詳眼前剛被自己殺死的人，雲豹這才發現他認識對方，他們上星期才對練過一次，他的名字似乎跟熊有關，練完後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說了一句「希望我們都能通過最終測驗啊！」

他是怎麼回答對方的呢？雲豹已經想不起來了。

「雲豹！沒死的話就過來！」袋狼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雲豹一咕嚕推開身上的屍體就從濕軟的草地上爬起，朝著正在攻擊袋狼的那個人，刀起刀落。

後來他們在旁邊的草叢裡找到另一個拿小刀的人，雲豹動手很快，那人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

最後兩天比前四天難捱，因為能夠活下來的人不是很會躲就是懂得如何趨吉避凶，袋狼和雲豹只得埋伏在水源地的附近，將同窗們的壽命一個個收割乾淨。

也許是身心靈的過度疲憊，雲豹在只持有一把匕首獵殺一隻剛逃進森林的兔子時，被一張網子給突如其來拉上了樹。

「抓到了！」樹幹上竄出一個嬌小的男孩子，樹底下也鑽出兩個差不多身型的人，雲豹不屑的哼了一聲，想用匕首割破網子，卻發現網子韌度超乎想像。他往下看，這個位置至少有四層樓高，若在毫無防備的情況摔下去，就算是他，大概也避不了要受個重傷，甚至得零零碎碎拖點時間才會死亡。

「雲豹，」樹上的人對他說，「別擔心，很快就不會痛了。」是同班的狐猴，看他動手的方式，應該是想讓自己摔死沒錯。

與其說怕痛，倒不如說雲豹覺得有點不甘心，竟然會被最後一組人用這種方式解決掉，這代表他還不夠強。

然而考慮到積分，他放鬆下來，根據袋狼的分析，他們組已經累積了足夠的積分，肯定是能夠通過最終測驗的，只要不是被虐殺致死，在腦袋可負擔的損傷範圍都還可以醒過來，所以他並不擔心。

然而袋狼的反應超乎他想像。

袋狼舉著雲豹的武士刀殺入森林，完全無視腿傷，搭配著夕陽西下的光芒，他在樹下揮舞武士刀的身影讓雲豹想起課堂上學過的戰神神話——攻無不克，為戰而戰的混亂意志。雖然事後袋狼和渡鳥對這堂課的反應是老師在講屁話，雲豹倒是悄悄認同了阿瑞斯的強悍，期許自己終有一日能成為同樣強大的人。

雲豹被哆嗦著的狐猴放下樹，袋狼踩在另外兩人的屍體上，面無表情地將沾滿血的武士刀遞給雲豹，看雲豹皺眉檢視刀上的缺口。

「......讓、讓我跟你們同盟吧！這樣我們就能三個人一起通過最終測驗了。」狐猴還躲在樹上，朝著他們喊。

雲豹轉頭看向袋狼，袋狼身形微微晃了下，很快地又站穩了，他說：「雲豹，你還在等什麼？」

狐猴應該也沒有感覺到多少痛苦，雲豹擲刀的技巧要比袋狼用武士刀的方式好上太多了。隨著狐猴屍體落在地上的沉悶重響，夕陽也被地平線吞噬殆盡，系統聲音響起：「最終測驗結束，生還者：雲豹、袋狼。」接著背景響起了突兀的喜慶音樂，是老師在課堂上講過的，1812序曲，誰作的曲子雲豹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這是最終測驗結束後必定響起的慶祝音樂，聽說測驗場內會搭配傳說中的煙火——

「咻——碰！」蒙上漆黑夜色的天空炸開了煙花，因為太過絢爛，雲豹一直等到袋狼在自己身邊倒下時才發現對方的不對勁。

他急急忙忙蹲下身，「袋狼？」這才發現袋狼身上的白衣已經被血染到看起來是黑的一樣，唯有在火焰於天上炸開的瞬間才能看出那是一身紅艷的顏色。他急急忙忙將袋狼架到自己肩上，半扶半走的朝著日出之處走去——最終測驗結束後，所有時間都會被強制歸於破曉時刻，只要朝著光線走去，他們就可以成為這一屆的勝利者。但如果在抵達出口前死亡，這就不是雲豹要的結局，他和袋狼要一起走出這個測驗，成為最強的戰士。

雲豹的腳步踉蹌，他知道自己也快要撐不住了，而袋狼卻在此時開始咳血，然後大笑。「雲豹，」袋狼的聲音很混濁，「你知道我做了什麼嗎？」他一邊咳血，一邊笑得那麼開心。雲豹知道袋狼不能在這時候睡著，所以他反問：「你做了什麼？」

袋狼又吐了一口血，他把還能勉力前進的腳步停下來，拖著雲豹倒在地上，雲豹看著測驗系統在黑夜屏幕上綻放的絢麗煙火，感覺袋狼騎到自己身上，接著擋去視線內能見到的美麗畫面，回答雲豹的反問：「我修改了程式，所以，那些死掉的人，咳.....」他又咳了一口血，濺到了雲豹的胸膛與臉上，不順暢的呼吸和他的笑聲融在一起，參雜夜幕上虛幻的煙火，密密地被縫進了雲豹的記憶裡。

「那些我們殺死的人，他們也真的都死了喔！腦死，再也醒不過來了。」袋狼大笑起來，雲豹卻覺得那樣的笑聲裡似乎有什麼在哭一樣。

於是他回答：「噢。」停頓了一下，「那我們可以出去了嗎？」雲豹補充。

在攙扶著袋狼往太陽升起的那道光走去時，雲豹後知後覺想起來，剛剛在袋狼叫醒他之前，他似乎做了一個什麼夢來著。

又或者，不只是這個最終測驗，他、袋狼還有其他所有原北堂的人，終其一生其實都只不過活在一個巨大的夢境裡。

他只記得，很可惜那時候他們走得太急太快，沒有好好欣賞那一場此生再也沒機會見到的煙花。

就算是假的，那也是雲豹人生中少數美麗到讓他屏息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