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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前叛逆男子──利維坦(音樂劇)

配對:動物組

分級:PG13

Tag:自補世界觀設定

 

隔天出院的時候,他們遭遇了一點小麻煩,起因是雲豹的傷。

 

渡渡鳥在和醫院協商的過程中總算弄明白醫院的立場:弱者若在爭鬥中受傷,想要接受高等醫療就必須付出大量代價。

 

袋狼在旁邊雙手抱胸,貨幣概念對他來說不算陌生但也說不上熟悉,但光看到渡渡鳥瞬間刷白下來的臉色,有腦袋的人都知道那不是一筆小數目。

 

以往還待在原北堂院時,院內備有整套醫療設施,殘疾人只要提出申請亦能獲取需要的藥品。在這樣一個所有人都穿著同樣服裝、睡在同樣條件的通舖、吃同樣食物的環境,他們沒有可供自由支配的金錢(畢竟他們也不被允許離開原北堂院的範圍),除了在每月排名成績出來時可以領到額外補給——從清單允許的範圍進行挑選,內容不外乎是些甜食、品質較好的生活用品之類的——而讓他們自成了一個以物易物的生態圈外,貨幣在他們世界觀裡趨近於無。

 

袋狼雖然偶爾透過終端機或虛擬實境設備觸摸到外界關於這方面的資訊,但有鑒於他的生活圈並不需要煩惱這個問題,因此他也從沒試圖理解過,更別提其他人了。

 

 

「如果是採用賒帳形......」「恕我直言,渡渡鳥,醫療事業是為了『有貢獻的強者』而存在的,上面不會允許任何形式的協助弱者行為。」

 

「袋狼。」雲豹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移動到袋狼身後,「現在怎麼回事?」

 

其實不用問,雲豹也從現場的氣氛感覺到了不對勁。除了櫃檯人員面露不耐的神色,旁邊正在拉短距離的警衛也讓現場氣氛漸趨緊張。

 

袋狼沒有回答雲豹的問題,他只是像下定決心一樣將拳頭敲在自己的掌心上說:「也就剩這條路了,」然後轉頭看向雲豹,頑皮的笑意像是要從眼邊滿溢而出一樣。「我們打出去吧,雲豹。」語氣輕鬆地彷彿不過是要出門吃飯一樣。

 

 

 

出乎意料的,他們打出醫院的這個舉動並沒有想像中困難。警衛的阻擋像是某種試煉,當三人的配合與攻擊強度達到一定高度時,警衛們突然就收手並馬馬虎虎的阻擋了幾下,任憑三人輕鬆的逃離了醫院範圍。

 

渡渡鳥雖然覺得困惑,但還是在空隙出現的同時跩了雲豹一把就跑(而袋狼早已經離開鬥爭中心了),等確定沒有追兵後才放鬆下來。

 

 

回租屋處的路途上,渡渡鳥偶爾會瞧一眼走在自己身旁的兩個夥伴,雖然說不上來是哪裡不一樣了,但他的身體已經敏感察覺到雲豹和袋狼的打鬥模式跟以往模擬式的打鬥再不相同。

 

 

袋狼的攻擊和防守都不再像以往那麼沈不住氣,與任意妄為的個性相較,手持鐵尺時,他的行動會變得沈穩,甚至可說是過分細心的用腦袋去協調呼吸與動作間的節奏——從袋狼的眼神看得出來,每一個舉動都是經過大腦思索過後的選擇,並且會分一絲心神注意自己和雲豹的處境。

 

雲豹就不一樣,即便動作都如同以往還在原北堂院時那樣凌厲又不留情,然而渡渡鳥可以感覺到對方每次出刀都抱著不要命的覺悟,偶爾還會因此而出現破綻,逼的袋狼或自己必須時不時回身補上空隙,但正也因為如此,幾乎沒有人敢正面接下雲豹的攻擊。

 

 

他們兩人都變得更強了,渡渡鳥停下腳步,看著眼前兩人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身影,竟然有種自己正在被拋下的無助感。

 

 

雲豹先察覺到了渡渡鳥沒有跟上來,他轉頭看向對方時,發現渡渡鳥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脫口而出:「白癡,在想什麼?快點過來,我們還要去找工作呢!」

 

袋狼也停下腳步回頭,嘴角慢慢地勾起一點弧度,對著渡渡鳥招手:「走吧,渡渡鳥,原北堂院外面的世界,就算把我們兩個的腦袋加起來,也比不上你清楚喔!」

 

他看著渡渡鳥跟上步伐,總算覺得自己醒來以後的不安都被撫平了。

 

 

他們三人還是跟以前一樣,或許有點生疏,但基本上還是跟以前一樣。

 

只要還一樣,那就很好。

 

 

 

與順暢的租屋處佈置行動相比,雲豹與袋狼的找工作歷程簡直是慘不忍睹。不論是工廠、農耕徵招處、廢棄物處理處、工作分配處甚至紅燈區的保鑣應徵,全部都——

 

「『我、們、無、法、接、受、你、的、工、作、申、請。』」渡渡鳥死死盯著雲豹和袋狼散落在小餐桌(對,他們又抽空去蟲孔搬了幾樣新傢俱回來)上的回覆申請書。又薄又脆的紙張底部全都寫著這幾個字,其中甚至還摻有幾張沾有食物湯汁的廢紙,發出一股黏糊糊的腐爛味道。袋狼的手肘靠在桌上,右手托腮,左手百般無聊的戳弄自己的終端機;雲豹則在沒幾步遠的客廳空蕩處進行每天的一千下揮刀訓練。

 

「三天!三天來你們就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地方可以聘用你們的地方嗎?」渡渡鳥連上了兩天的全日夜班,狠狠睡了一場後起床看到的就是這個成績。他想發脾氣卻不知道該從何發起,抱著腦袋冷靜思考了一會後問:「那如果是網路相關的工作......」「沒辦法。」袋狼出聲打斷渡渡鳥的假設,「銷售相關的工作只要一開張就會斷線,以目前的設備我追查不到源頭,要不是單純搜尋資料和破解還是像以前一樣通順,我都懷疑網路系統是不是壞了。」他將終端機拿起來,讓渡渡鳥看見黑底綠字的系統最下方正寫著「此項作業已終止」的字樣,輕滑一下,隔壁的搜尋系統倒是運作正常。

 

還在揮刀的雲豹也出聲:「我去工廠的時候,他們問了我的名字並輸入電腦後,就馬上把那些紙給我了。就算我逼他們讓我進去瞧一眼也不行,那些大門解鎖設備跟原北堂院看起來是同一套的,我沒辦法解開。」他揮刀的勁頭一滯,猶豫後又補了句:「工作分配處的工作人員有說,以這個條件,上面只能給我們戰士任務,附註寫必須離開原北堂,我覺得有詐。」

 

渡渡鳥簡直想把雲豹的耳朵捏下來,但仔細一想,也覺得這之中有什麼他講不出來的怪異之處,心不甘情不願地承認:「是有點怪。」

 

剛剛還在擺弄終端機的袋狼總算捨得把頭抬起來,朝著雲豹喊:「你怎麼沒跟我說?」雲豹連瞥都沒瞥他一眼,回答:「那是個人任務。」言下之意就是袋狼自己沒拿到這個資格。

 

果然,袋狼的嘴角立刻吊起,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跟還在揮刀的雲豹拌嘴,夾在他們兩個中間的渡渡鳥掐著手指清算了自己的存款,最後決定這樣下去不行,最多不出三個月他們就會餓死。

 

「別吵了!」渡渡鳥短促地喝了一聲,雲豹和袋狼立刻閉上嘴,「我今天去問問店長,看有沒有其他位置可以安插你們進去。」用嚴厲的瞪視喝止袋狼還沒出口的抱怨,「就算當伴舞團也給我忍著!誰叫你們找不到工作!」往牆上看一眼只剩半截的掛鐘,渡渡鳥拉開坐起來不那麼舒適、和餐桌高度不符的椅子說:「我先去上班了,今天的晚餐你們自己想辦法。」

 

 

然而轉機倒是來得很快,渡渡鳥還沒開口問店長關於工作的事,店長夜鷺倒是先問他有沒有認識擅長搜尋情報和破解心之結界的人。

 

「就是啊,最近我朋友家的伴侶好像在外面有別的對象了。」店長愁眉苦臉抱胸站在正在化妝的渡渡鳥身旁,原本豔麗肅殺的妝容在她臉上顯得愁苦,「但我認識的人多半是機構的上班族,或一些弱者,他們根本不會找人,想說渡渡鳥你那麼會交朋友,會不會認識一兩個這樣的人呢?」

 

渡渡鳥腦海裡馬上就浮現了袋狼那雙古靈精怪的紫色眼睛,還有對方在操作電腦與入侵他人心之結界的敏捷程度。

 

「我認識一個人,」渡渡鳥謹慎地回答,「不過他手邊目前沒有足夠的設備可以進行這項作業,這方面......」「這個沒問題!」夜鷺一掌拍上渡渡鳥的背,打得渡渡鳥正在擦口紅的手一抖,白淨的左臉頰瞬間被拉出一條壯烈的紅線。「啊啊不好意思!」還沒等渡渡鳥反應過來,夜鷺就抽了化妝台上的化妝棉,倒上一點卸妝水後就蹲下身,細細地替渡渡鳥拭去臉上的紅痕。她手上的動作不停,一邊自顧自往下說:「我這邊剛好有套上次以物易物時人家跟我換的虛擬實境跟主機系統,聽說是原北堂院淘汰下來但還能用的設備,如果不介意,這套系統就借你那個朋友,事成之後,這套設備就當成報酬,可以嗎?」她接過渡渡鳥手心的唇膏,在對方唇上軟軟塗了一層紅色,又點了一些唇蜜。

 

「你美極了。」夜鷺將陷入沉思的渡渡鳥轉向化妝鏡的方向,她的臉幾乎貼在渡渡鳥臉上,吐氣如蘭。「拜託你囉!」

 

 

 

「所以你就這樣接下來了。」袋狼一邊擺弄剛到手的器材一邊說,而渡渡鳥和雲豹蹲在他身邊看著。袋狼彎腰查看一陣子後,嘆了口氣說:「渡渡鳥,你來接。」使喚得無比自然,「雲豹,你先幫我把主機搬到那邊的監控台底下......欸欸欸等一下等一下那個線!」

 

雲豹剛扛起主機走沒兩步就被袋狼喊停,他回頭看袋狼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把拖拉在地板上的線拉起來,便朝著袋狼的膝蓋皺眉,問:「又蹲不下去了?」

 

被質疑的人馬上站直身軀,氣鼓鼓地回應:「才沒有!我只是不想一直蹲下又站起來!」

 

雲豹看向已經到監控台旁接線的渡渡鳥,剛好對上渡渡鳥的目光,他開口:「渡鳥,等等燒個水吧。」「好。」「就說沒有了啊!喂!」

 

 

最後他們在袋狼的指點下勉強接好了整組系統,袋狼雖然不是很滿意這款略有缺漏的硬體系統,但最後還是不甘願地承認,設備狀況好到不像是淘汰的二手產品。

 

憑著渡渡鳥帶回來的資料,袋狼一下子就鎖定了範圍,只是在最後要戴上虛擬實境眼鏡前,盯著那副黑色的眼鏡猶豫了一下。

 

雲豹讀出了袋狼舉動之下的情緒,他沈默了一下後說:「不然我去吧。」袋狼只是低著頭,輕輕的搖頭後深吸一口氣,戴上了那副眼鏡。

 

雲豹沒有阻止袋狼,他知道自己現在還做不到袋狼在虛擬實境裡那樣的敏感與迅速,網路所及範圍一直都是袋狼的長項,侵入心之結界更是他時不時喜歡拿來挑戰自己的遊戲項目之一,所以雲豹理論上並不應該擔心袋狼。

 

但他還是選擇在袋狼椅子旁的地板上坐下來,緊緊盯著彷彿陷入沉睡的對方。

 

 

渡渡鳥在廚房燒水,面對爐子的時候,他只要向左轉頭就可以看見椅子上的袋狼和坐在地上注視前者的雲豹,這個畫面在偶爾閃爍的白光燈泡搭配下有一絲詭譎,但又無比和諧,彷彿他們的相處就該是這樣的一個模式。

 

 

渡渡鳥覺得這樣的時光只有不到十分鐘,而雲豹覺得像是有幾個小時那麼長。

 

 

 

 

 

袋狼理智上知道自己只待了半個小時不到,卻覺得這次的入侵彷彿有一輩子那麼難熬。那個伴侶的心之結界並不難破解,連帶追查到的對象也像解連環任務一樣順手破開了,然而在退出虛擬實境前,袋狼還是被自己的意識追上了。

 

 

虛擬實境世界,比的不只是技術,最重要的是大腦——或說精神——的強韌程度。這個道理他們早在首次進入前就在老師的反覆辱罵下牢牢記住了,卻一直等到實際進入虛擬實境的那時候他們才真正明白過來:原來武術訓練不只是肉體的鍛鍊,同時也是精神的磨練。原北堂地區奉行強者為上的信仰,而原北堂院更是以此開發一連串與此有關的課程或非課程。

 

 

包含欺壓弱小、對殘疾人的歧視。

 

 

即便只是一點點空隙,大腦也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暗示自己潛意識裡藏著的恐懼,例如雲豹的心臟病,例如袋狼現在背後的同窗們。即便理智上知道這些不存在,但光是理智上明白卻還是遠遠不夠的。

 

 

手底抓著剛剛獲取的資訊,袋狼將自己塞進一個大型垃圾桶,在心跳與腳步聲的縫隙之間,險險地將資訊傳進了渡渡鳥的手機裡。

 

 

然後他就聽見渡渡鳥的手機提示鈴聲。

 

 

「我靠——」袋狼還來不及罵完,藏身之處就被巨大的撞擊給轟倒,他滾出垃圾桶後就又開始在資料文字中穿梭,身後拉了一批長長的、死狀淒慘的同班同學。

 

 

袋狼很久以前問過雲豹,知道對方看見的虛擬世界與自己不同,雲豹所見的虛擬實境世界都是極致擬真的畫面,不像袋狼自己,舉目所見都是各式文字與數字組合而成的複雜街弄——這就是網路在他眼中的樣貌。

 

手腳俐落的翻過一堵由「首先,紅磚的製造過程必須先從......」之類的建造資訊文字所構成的一堵矮牆,接著鑽入闡述十八世紀地下酒吧與音樂文化碰撞為主題的地下室,袋狼沒有時間閱讀那些文字,他只能甩開一段又一段窮追不捨的夢魘,靠著這種舉動說服自己已經脫離危險。

 

但他明白,這種危險並不是最致命的,在跳入介質是為化學式分子的池子時,袋狼想起241曾經跟自己提過的:

 

 

 

「袋狼,虛擬實境最危險的並不是被威脅給追上。」241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樣的天外飛來一筆,袋狼正把頭枕在兄長的肚皮上把玩小匕首,他抬眼盯著241並用稚嫩的聲音問:「那什麼是最危險的?」

 

「美好的夢境,」241回答,「因為你甚至不會察覺到自己還留在虛擬之中。」

 

 

 

還好自己沒有什麼美好的夢境,袋狼一把抄起地上的沙子就往身後所剩無幾的追兵撒去。對他來說,只要能跟大家永遠在一起,這就已經是他最美好而且也最可能實現的現實了。

 

 

 

「確 認 下 線?」

 

 

 

原本身體毫無動靜的袋狼突然就扯開了眼鏡,失去重心的動作讓他一時之間找不到方向,猛力向前傾的身軀就要從椅子上跌下——

 

 

「袋狼!」兩個異口同聲的呼喊。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袋狼等到暈眩過去後才睜開眼,他發現自己被雲豹的體溫包圍,而眼前是渡渡鳥因為擔心而過度靠近的臉龐。

 

「袋狼?你還好嗎?」渡渡鳥問。袋狼眼前還在一陣陣發黑,他伸手在空氣中徒勞無功地揮了兩下,雲豹才把他的身體扶正坐好了。

 

等了一陣子才緩過來,但他劈頭就是一句:「渡渡鳥你放什麼手機鈴聲?差點害死我。」

 

渡渡鳥一臉無辜地回嘴:「誰知道這套系統沒有防外界干擾程式。」

 

 

多虧平時的鍛鍊和袋狼才剛進場維修(渡渡鳥對這個詞的反應是:「雲豹,這個不好笑。」想當然,雲豹充耳不聞)出來,那些頂多可被稱為適應新設備的身體不適都被他們忽略不計。渡渡鳥在雲豹替袋狼熱敷和按摩左腳時將資訊傳給夜鷺,不到十分鐘就收到一封「謝謝最親愛的渡渡鳥!設備就留給你們當報酬,老娘要去宰了那對賤人!」的簡訊做回覆,他盯著「報酬」兩個字沈默許久,最後終於「喂!」了旁邊兩人一聲。

 

「我看......你們就做這個工作吧。」渡渡鳥在他們兩人身後盤坐下來後這麼建議,「既然目前外面找不到工作,而我們又賺了這套器材回來,也許這代表這個行業是可行的吧?」語氣上揚,他對這個提議也不是那麼有信心。

 

袋狼倒是一臉無所謂:「可以啊,雖然理論上侵入他人的記憶是犯法的,但反正法條也只有寫一句『禁止非經允許透過各式手段侵入他人記憶』,罰則什麼的沒有找到,那大概也沒什麼關係......欸靠靠靠!雲豹你不要按那麼大力!會痛!」聲音突然拔高,舉起手就往半跪在眼前的雲豹肩上推,雲豹不為所動的繼續手上動作,無視痛到開始蜷縮的袋狼說:「你濕氣都堆積在這裡了。」「濕氣才不會啊靠!放手啊你很痛啦啊啊啊啊!」

 

渡渡鳥越想越覺得可行,於是他無視眼前被按到慘叫的袋狼,興致勃勃用手機上網查看這方面的職業選項,最後不那麼確定的把「徵信社」三個字念了出來。

 

雲豹總算往渡渡鳥的方向看——因為袋狼被雲豹的手勁按到連椅子都坐不住,慘叫聲開始混入哭音時雲豹就停了手,而袋狼剛剛半匍匐地爬到渡渡鳥身邊蜷縮,正在半死不活的喘息——並且複誦:「爭性社?那什麼奇怪的名字?」

 

「不是啦!」渡渡鳥向雲豹展示手機螢幕上的文字,「是徵、信、社。大致意義就是協助他人調查一些事情,應該跟我們剛剛做的事情有點像吧?」

 

「渡鳥讓我看......」袋狼把自己的頭枕上渡渡鳥的大腿,語氣還帶有剛剛慘嚎過的鼻音,他對著渡渡鳥伸手討要手機,渡渡鳥也就順手把手機遞給袋狼。

 

「我都無所謂,」雲豹反掌撐在地上站起來,走向監控台前的一小片空地就抽出武士刀又開始揮刀練習,「只是以後如果要做這個,我不會只讓袋狼自己做。」他補充。

 

渡渡鳥反駁:「當然不會只讓袋狼自己做,這次只讓他上是因為我們兩個都不擅長入侵,而且新設備除了他,我們兩個根本一點概念都沒有吧!況且這個工作幾乎沒什麼威脅性,只要下線機制——」

 

「我剛剛想到啊,」袋狼的聲音打斷了渡渡鳥越來越往上的音調,「如果真的要做這個,我要設計一套新的程式。除了讓我們其中一人可以進去以外,還需要有人在這裡手動引導。」他起身坐回剛剛推開的電腦椅,右手握上滑鼠就進入了虛擬實境模擬介面。「剛剛進去的時候發現,這和我們以前單純的虛擬實境概念不一樣,而且入侵對你們兩個都是新領域.......好吧雲豹可能有一點經驗。」袋狼撇了撇嘴又繼續解說:「監控系統和網路資料交織構成的道路很複雜,再加上我們腦袋裡的那東西,我們必須透過收集實際證據去推論心之結界的鑰匙,並利用那些資料產生共鳴......等等,我現在說這麼多,你們應該也聽不懂吧。」

 

 

渡渡鳥老實地點頭,雲豹也是大剌剌地回答:「聽不懂。」

 

 

袋狼已經習慣兩個同伴這樣的回答,他讓自己整個人陷入椅背上的軟墊裡,手肘撐在扶手上並讓指尖相互碰觸著,沒有再看另外兩人一眼,腦袋已經高速運轉起來並且設想該怎麼開發自己的引導程式。

 

 

渡渡鳥沒有再打擾袋狼,雖然對方沈浸在自己的思考時是聽不見外界聲音的,但他還是謹慎的朝著雲豹多走幾步才壓低聲音問:「那你呢?你的身體這幾天怎麼樣?」

 

雲豹的表情沒有變動,他只是又穩穩揮下一刀,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回答:「就那個樣子。」

 

渡渡鳥不滿意這個答案,但從雲豹的表情就知道對方只願意講這麼多。相處這麼多年下來,他知道雲豹也是個很固執的人,而懂得看人臉色也是渡渡鳥的專長之一,於是他選擇不再追問,反而換了個話題:「那你們房間的浴室還行嗎?」

 

 

挑房間那天,渡渡鳥堅持想要那間靠近大浴室的房間,而袋狼又堅持要把最大的房間留給241和209,所以最後雲豹跟袋狼必須分享連接了雙門浴室兩端的相鄰房間。那間浴室又暗又潮濕,即使有兩個蓮蓬頭可以同時使用,但熱水系統似乎因為年久失修而無法順利加熱。渡渡鳥明白這個機會可能會給雲豹或袋狼的關係帶來什麼轉變,但是,相較於這點,他更關心這種惡劣的環境條件,是否會給兩個身體不好的同伴帶來更多的生理負擔。

 

 

這次雲豹的刀就沒那麼穩了,他明顯恍惚一下才搬了一樣的回答出來:「就......那個樣子。」

 

渡渡鳥覺得那個拉長音的「就」非常可疑。

 

但還沒開口問,袋狼的方向就傳來了毀滅性音樂聲響。

 

 

「叮叮咚咚鏘鏘鏘!咚咚咚叮叮叮!碰嘎嘰——」最後停在了彷彿指甲刮過黑板的聲音,被嚇到回頭的雲豹和渡渡鳥看見袋狼非但沒有一臉驚嚇,反而興奮地操作滑鼠和鍵盤霹哩啪拉打了一長串,接著就是個明顯變形過的聲音從喇叭傳出來:

 

 

「袋狼,恭喜你通過最終測驗!距離上次傳送訊息給你已經超過兩個月了,那是因為黑牢的心之結界又加強了,所以這次多花了我一點時間。雖然音檔的封包要通過比較困難,但我想說,難得是通過最終測驗的生日,所以就來點特別的!喜歡我開頭的生日快樂歌嗎?」

 

「笨哥哥,根本聽不出來啊!」袋狼對著螢幕笑了,笑得幸福又驕傲。

 

「我想應該什麼都聽不出來吧,畢竟九寶和七根本就是亂敲一通。」那個聲音竟然還附和了袋狼的說法。

 

渡渡鳥和雲豹對看一眼後就跨著大步來到袋狼身後,卻只見螢幕上的一個音波正在上下劃拉著,顯示這絕對不是視訊通話,而就只是一個單純的聲音檔案。

 

「我現在的聲音只是靠著程式編寫出來的,我調了很久才有這樣抑揚頓挫的說話方式,還有好幾次差點被發現呢,真的嚇死人了。」正如聲音所說的,雖然電子感極重,聽起來卻只像是變聲過的成果,完全無法想像是只靠程式語言寫出來的東西。

 

更何況是在黑牢製作的。

 

 

「沒什麼重要的事,」機械聲語調歡快,「就只是祝我最可愛的弟弟生日快樂還有成功通過最終測驗,希望你上次的計謀有成功。就這樣,之後見!」

 

袋狼眼明手快地在音檔又要從頭播放前按了暫停,他轉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兩個夥伴,笑得一臉得意:「怎麼樣?」

 

渡渡鳥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搶先問了:「我聽說他們去年被抓進黑牢了,你們是怎麼......」他用手比劃了一下設備,「聯絡的?」

 

袋狼的表情還是那麼以自己的哥哥為榮:「沒有哥哥辦不到的事。」

 

 

也是啦,到底是誰會那麼想不開,去問一個兄控這種問題?

 

 

渡渡鳥翻了白眼,但內心是有點羨慕的。原北堂院裡只有很少人有兄弟姐妹存在,而像袋狼和241這樣差了七歲的組合就只有他們這對兄弟檔。在他們被送進原北堂院前241已經能記事了,因此他們是唯二知道自己生日的人,其他人都只知道自己屬於哪個年級,每次宣布升級時才會察覺自己又更大了點。

 

渡渡鳥其實是很羨慕袋狼能有這樣一個知根知柢的家人的。

 

 

家人。

 

 

他咀嚼了一下這個詞,轉頭看向雲豹正半專注半神遊在聽袋狼重複第一千次有關241的事蹟,突然就有點不太服氣。

 

「雲豹,我們也來慶祝袋狼的生日吧!」渡渡鳥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是他離開原北堂院後的第一個生日,也是我們終於自立門戶的日子。」

 

雲豹聳肩算是答應了,袋狼嬉皮笑臉地問:「那我可以不要幫忙嗎?」

 

「不行!」雖然態度堅決,但渡渡鳥也跟著笑了。

 

 

 

渡渡鳥曾經在書上看過有關於季節的描述。聽說一年可以分為四個時期,分別是:微暖的春天、炙熱的夏天、涼爽的秋日,還有寒冷的冬季。他對那本舊書上的圖片還有印象,其中他最喜歡的就是微暖的春天。圖片上綠油油的,還有很多不同顏色的花朵點綴,最重要的是有很多人笑著在草地上奔跑著。

 

原北堂只有凍到脊髓去的嚴寒,以及燜熱到連全裸都無法緩解半分的日子。觸目所及的環境除了灰黑色的水泥建築和路面,就只有習以為常卻毫無美感的街景。別說草原,連樹木存在的區域都不是平常可以簡單見到的。

 

他們生活的世界並不美麗,偶爾渡渡鳥會因此而感到窒息。

 

 

然而,渡渡鳥看著他們三人現在一起坐在餐桌上,吃著比平常還要好了不少的飯菜(難得有還翠綠著的菜葉上桌),他還把自己珍藏、花了很大代價而換到的小蠟燭點上,在搖曳的光影襯托下,雲豹和袋狼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他願意為了保存這個畫面豁出一切,渡渡鳥大口吞下肉排,在心底暗自發誓。

 

 

 

隔天,記憶徵信社悄悄地在網路一角開張了,沒有引來太多關注,但也沒有被查禁,它只是頑強地佔據了這個世界的角落,安靜地存在著。

 

 

就如同它的經營者們一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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