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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前叛逆男子──利維坦(音樂劇)

配對:微豹狼、鳥豹

分級:PG13

Tag:微血腥描寫、自補世界觀設定

 

第二章

 

與其說是因為摘下虛擬實境眼鏡後身體的自然清醒反應,雲豹在睜眼前就感受到腦袋彷彿被劈開的劇烈疼痛,隨之而來的就是暈眩與噁心感,同一時間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正在以從來沒有過的速度跳動著,速度快到他喘不過氣。心臟抽痛混雜頭痛讓他喘不過去,可是他的身體除了一開始摘下眼鏡的動作外,所有的肌肉群組和神經都暫時脫離了他的控制,像是剛游完兩公里爬上岸時會有的那種沈重與疲憊,失重與生理不適都讓他反胃,更別提連視線都還沒對齊焦距的混亂感。

 

大腦的暗示,他的大腦真的相信自己已經度過了七天的生死決鬥。

 

 

以前的訓練雖然也難受,但沒有一次是這樣的情況。以往通常是雲豹和袋狼稍微感到虛弱,但仍會挺直背脊,裝出自己沒事的樣子。他們會一邊看著同樣剛脫離虛擬實境卻和平常沒兩樣的渡渡鳥替別人倒水端臉盆,一邊在被檢查時假裝自己完好無缺。

 

 

「哐啷!」「嘔......」旁邊先是傳來一串重物跌下床帶落器材的聲音,接著就是嘔吐的聲音伴隨酸臭味傳來。

 

忍著頭暈轉頭,果然,趴跪在地上嘔吐的不是袋狼又是誰呢?維生點滴和監測器具都還連接在身上,但有幾個接頭已經在剛剛的跌落中脫離袋狼的身軀,眼鏡摔碎在地,被一灘嘔吐物給覆蓋。雲豹忍著不適試圖起身,扯開身上的維生裝置,試著伸手靠近袋狼卻被一手拍開,他這才終於反應過來袋狼剛剛在虛擬實境裡說的那句話代表了什麼。

 

轉頭看向其他躺在床上的同窗,這房間除了他們兩個以外,沒有人清醒,也再不會清醒了。

 

相信其他躺著受測者的房間也是如此吧。

 

 

啊啊,他在最終測驗裡殺了這麼多人,雲豹想。與其說有什麼感覺,倒不如說,現在的生理狀態已經把自己的精神狀態隔開,所以即使他理智上明白自己殺了多少人,但是由於他還處在剛清醒的暈眩之中,所以沒有任何實感。

 

就算他記得自己的武士刀劃過每一道肌肉紋理的手感、每一雙死亡前驚恐睜大的雙眼,可是他的腦袋還堅信著那一切不過是夢境,他受過的所有教育都還在不停告訴自己:沒事,他們只是還沒醒過來而已。

 

 

轉頭看向還在地上乾嘔的袋狼,雲豹模模糊糊覺得,袋狼承受的大概不比真正下手的自己少。聰慧如袋狼,肯定是在一回到現實世界的瞬間就讓精神與生理同步了。也難怪即使他在整個測驗中殺的人用一隻手都數得出來,可是反應卻比雲豹要劇烈這麼多。

 

他一直都在計算我殺過多少人、那些人又殺了多少人呢,雲豹一邊伸手扛起吐得軟綿綿的袋狼一邊想。無視心臟劇烈跳動所造成的疼痛——這個疼痛代表他還活著、還可以繼續站在袋狼身旁——並朝著門外踏出步伐。

 

 

說到底,這些人的性命,最後全都交代在了被認為是殘疾人的他們兩個手上。

 

 

踏不過兩步,袋狼就又開始嗆咳著乾嘔,雙腳近乎無力,只能讓雲豹拖著走。身體狀況同樣不容樂觀的雲豹低頭扯著對方,卻看見地板濺上了幾滴鮮紅的血。

 

血,那個顏色把一切都帶回了雲豹腦海中。

 

「袋狼、袋狼!」腿一軟,雲豹差點就要跪倒在地。但他沒有,即便搖搖欲墜也還是直挺挺地站著。在胸口被擔憂擠壓的同時,雲豹恍惚聽見小時候在原北堂院最常聽見的一句話:「都給我站成一個戰士該有的樣子!

 

 

袋狼抬起頭,他的眼神沒有焦點,曾經閃著紫色光芒的眼眸已經完全暗淡下去,鮮血從鼻孔快速流出,順著人中經過嘴唇爬到下巴,最後因再無法承受重量而滴落。

 

「袋狼,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雲豹氣息不穩,他知道自己的情況很糟,心臟的抽痛變成沒有間隔的劇烈疼痛,但是袋狼的樣子要比他更糟糕。「我們活下來了,我們都還活著!」

 

袋狼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又低下頭,只是將所有的重量都倚到雲豹身上,溫溫熱熱,雲豹可以摸到對方背後的冷汗,還有吹拂在自己頸側的氣息。

 

 

我們越過死亡的陰影,連滾帶爬的活下來了。

 

雲豹突然就開始想笑,所以在他攙著袋狼跨過門口、老師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出來時,即使已經有點呼吸不到空氣、不得不喘著氣前進,臉上都還掛著連他自己都解釋不清的笑意。

 

 

「袋狼、雲豹組,通過本屆最終測驗。你們兩人今年的最終測驗積分為同屆最高,決策會決定可以破例讓你們成為戰士。」

 

 

拖著腳步走出房間,他們踏入一個除了錄影機和揚聲器外再無其他的小空間。空間裡的燈光很亮,還喘著的雲豹負著袋狼的重量,瞇起眼睛聽完剛剛那公告,冷靜又清晰的聲音透過安裝在左右兩邊的揚聲器傳出,雲豹看向鏡頭旁那顆閃動的紅燈,又轉頭對袋狼復述一次:「我們通過最終測驗了,老師說可以破例讓殘疾人士成為戰士。」

 

雲豹知道袋狼有在聽,對方原本還在瘋狂顫抖的身軀已經緩和下來,然而劇烈的呼吸聲還在跟雲豹自己的喘息聲一呼一應著,鮮血也仍持續在袋狼的訓練服上綻出一朵朵鮮花。不知道是過度疲憊還是無法再負荷,幾乎將全身重量壓在雲豹身上的袋狼沒有抬起頭,空氣中只剩下喘息還有鼻血滴落在地的啪嗒聲。

 

 

沒有等得太久,袋狼巍顫顫豎起的一根手指已經表達了所有蔑視。

 

 

雲豹又管不住自己的嘴角了。突如其來的滿足席捲了他,他看著袋狼的那一根手指,近乎愉悅的朝著鏡頭後(可能有)的人說:「報告!組長比中指表示不屑!」

 

像是預料到他們會有這樣的回答,揚聲器又傳來了同樣冷硬的回應:「因測驗中途發生意外,若袋狼、雲豹組放棄資格,則本屆最終測驗將無人取得戰士資格,確認放棄嗎?」

 

 

他猶豫了,雲豹承認。

 

從那天開始,他就打定主意要成為原北堂最強的戰士。在這個以強悍為信仰的地方,放棄已經到手的機會和榮耀,無非就是要他把所有堅持都給丟進水溝裡,向其他人承認:說到底,殘疾人還是沒有成為戰士。

 

於是他看向袋狼,希望能從對方身上得到一些支持,卻意外對上了對方黯淡無光的紫色眼眸。

 

袋狼側著頭,裡面的靈魂正透過窗口注視著雲豹,靈魂之內的火焰再也不同了——更加狂熱,卻也更冷靜自恃,而有一些什麼也永遠埋葬在最終測驗裡了。

 

他在內疚,和雲豹一樣困惑,但絕對沒有後悔。

 

 

「我們是最強的嗎?」袋狼的聲音不大,但這是他醒來後的第一句話。

 

 

雲豹在那瞬間感到了羞愧,他有一瞬間以為袋狼是讀懂了自己出於自卑的猶豫,卻不知道袋狼為了追求能夠讓他們感到猶豫的這個瞬間而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我們是最強的。」雲豹回答。

 

 

沒錯,他們追求的目標始終沒有改變,那就是強大。而他們達到的這個成果並不需要有任何人認同,只要他們明白自己已經抵達最終目的,那就足夠了。

 

 

「跟哥哥一樣強嗎?」袋狼的聲音越發微弱,可是他的眼神仍執拗地想聽見雲豹的答案。

 

「對,跟哥哥一樣強。」雲豹回答。

 

傳說中的哥哥,241。若是在以往,雲豹的口中會因為聽見這個名字而泌出酸水,然而這次卻沒有像以往一樣浮現陰暗的強烈情感。

 

他與袋狼在這刻成為一個整體,只有他們自己能理解他們究竟達成了什麼、付出什麼代價、完成了什麼理想,他們成了超越戰友或夥伴的關係,只有彼此能理解對方。即便是241也無法擠入自己與袋狼之間的連結。

 

 

袋狼的身體突然就軟了下來,雲豹踉蹌了一下勉強撐住,心臟狂奔到他不再能控制的地步,但他突然就覺得暢快起來。打碎本來誤以為是人生定論的價值觀,這個舉動彷彿讓雲豹看見了一個更寬廣而遠大的世界,達到真正的目空一切,就連眼前的刺眼燈光都再也進不了他眼底——事實上,他眼前可視的範圍正在不斷縮小。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似乎正要遠去。他聽見旁邊的門口似乎開始有人進門,那些人圍繞在他和袋狼的身邊,細細碎碎的耳語擾得他無法再拼湊破碎的思考,於是他不管不顧的扯開喉嚨喊:「借過!殘疾人要去看醫生了!借過!」

 

他很累,本來打算要死命撐到醫院門口再倒下的雲豹試圖反抗。當身體逐漸脫離意識掌控時,他有一度覺得其實就這樣睡過去也沒關係吧。

 

 

然而,那些人從他身上拉開已經失去意識的袋狼。

 

 

於是雲豹劇烈的反抗起來!他不能也不會讓任何人奪走袋狼!

 

他試著抽出腰間的武士刀,但這個動作馬上就被壓制住,某個人將雲豹壓倒在地時讓他的額頭狠狠撞上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涼意與劇烈的疼痛同時襲上,但沒有什麼能讓他忘記袋狼前一秒還在自己懷裡的體溫。

 

 

「編號403呼吸微弱,陷入中度昏迷,即刻送往腦波修復室。」

「編號404情緒失控,請求使用最高劑量第一號鎮定劑。」

「最終測驗室其餘參加者已確定陷入腦死狀態,無修復可能。」

「……准許使用……隔離……器官移植……腦死……」

 

 

雲豹在掙扎中模模糊糊聽得並不真切,應該說,即使他聽見了什麼,他也沒有辦法理解這些字詞到底還代表了什麼。

 

他只聽懂一件事:那些人是真的被他還有袋狼殺死了。此時他才想起來,在剛剛和老師的對話中,自始至終,他們雙方都沒有提到那些死在虛擬實境裡的人下場會如何。

 

 

只餘肉體的存在,連殘疾人都稱不上。

 

 

雲豹不敢承認自己只是在害怕,弱者在這個世界沒有話語權,所以他沒有替那些人開口,正如同那些人也沒替他和袋狼開過口一樣。

 

 

 

 

在雲豹被後頸一針刺入、感覺一股涼意順著針頭進入皮下組織前,他的腦袋就只剩下幾個想法了——他們通過最終測驗了、弱者只有在成為強者時才能自由、不要再成為弱者、在外面等他們的渡渡鳥、袋狼被帶走了。

 

袋狼從他身邊被帶走了。

 

 

雲豹發出了如野獸哀嚎般的吼叫,然後重重地摔落到意識最黑暗的底層。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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